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从处理“厌胜射偶”大案的余波到朝野上下废黜太子的汹汹恶议,现在又有军器监传来的不利讯息,秦晋自觉已经有些焦头烂额。
但千头万绪也得从一头先开始,秦晋拣着远近缓急,决定按部就班,仍旧把彻底解决“厌胜射偶”一案作为首要任务。
这件事已经拖得太久了,如果再不痛下决心予以结束,还不知要拖出什么乱子。
不过原本既定的进程却要压缩一番,在重新制定了方针以后,秦晋立即入宫去见天子李隆基。他已经决定在三日后公审程元振,以昭示天下,此人为祸国兵变之首恶。
这件事非同小可,必须得先向李隆基禀报,才能得以实施。李隆基在听了秦晋的计划以后,又仔细观看了厚厚的审结材料,眉头紧锁,久久不发一言。
这份材料中所有关于杨国忠的事都被秦晋逐条删去,这与数日之前递送给天子的供词出入很大。不过,李隆基却并未就此提出异议,在思忖了一阵之后,终于抬起头来,注视着秦晋。
“既然已经审结,结案施刑就是,又何必多此一举?”
李隆基所谓的多此一举是指公审程元振一事。
秦晋沉声正色答道:
“不公审,不足以让长安上下知道程元振之恶。不公审,不足以警示那些心怀不轨的奸佞小人!”
秦晋的这番说辞让李隆基不由得猛眨了两下眼睛,重新去审视着秦晋。好像这不是个武将,而是那些靠笔杆子入仕的文官。但一瞬间之后,他又恍然,这个秦晋本就是进士及第的文人,只是入长安以后一直担任军中要职而已,以至于他都已经忘记了此人的这一层出身。
“既然如此,便依秦卿之意就是!”
李隆基颔首同意,他仅仅是稍加质疑,便不再提出其他的意见。
但是,还有一点,李隆基竟绝口不提近日来汹汹恶议的“废立太子”之事,而秦晋也极为默契的对此缄口不言。
君臣二人除了叙谈一些关于长安恢复治安的事体以外,又将话题转到了潼关以东的战事上。
说到关外的局势,李隆基目光更是暗淡,显然这等挫折于他而言已经成了不愿提及,又不得不面对的心病。
“臣听闻安贼已经在蠢蠢欲动,也许便在这一两月之间,必会爆发大战!”
李隆基被秦晋说的眼皮突突直跳,此前他的镇定自若不过是勉力而为,现在真的提及这些难以回避的大事,已然大有力不从心之感。
“潼关战事,皆有哥舒在,朕心甚安!”
李隆基回避了问题,打算绕过这桩议题。但秦晋又岂能避而不谈,哥舒翰的确能够起到定海神针的作用,但怕就是怕这个老家伙和杨国忠都不是省油的灯,再闹腾出什么幺蛾子,再走了历史的老路。
“臣曾经听过一句谚语,‘最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被攻破’,臣觉得不无道理!”
天子的眉头已经不由自主的紧皱了起来,而秦晋只装作看不见,继续强行进行话题。这回天子再没法顾左右而言他,因为秦晋已经将矛头指向了朝局,他只得硬着头皮道:
“秦卿以为,大唐这座堡垒,如何才能抵挡住逆贼的猛攻?”
入夏之后眼看着就是麦收的时节,一旦收了麦子,盘踞在河南与河北的叛军必会发起新一轮的攻势,大唐与叛军相对的平静期也将就此结束。
秦晋看着看着面色已经显现出不悦的天子,沉吟了一阵才低声答道:
“无他,精诚团结,一致对外,唐.军必然会取得最后胜利!”
唐.军将会取得最后胜利的语气很是坚决和肯定,这让李隆基都不禁有些惊讶,在他的印象里,秦晋是个颇为谨慎的人,从来不会说话如此之满,难道秦晋就如此的肯定,唐.军必胜?
要知道,唐朝最善战的几位名将都纷纷败在了叛军的手中,而且安禄山手下的燕辽铁骑在叛乱之前也是唐朝边军中无出其右的精锐百战之士,若要战胜他们又谈何容易?
秦晋一眼就看穿了李隆基的心思,他从未有今日如此这般将这个老迈天子看的透彻。
与这位天子接触的久了,秦晋就发现,天子也是人,也有寻常人都会有的喜怒哀乐,甚至于恐惧与厌倦。
比如李隆基此刻的心境中,就有着难以对外人言说的恐惧和厌倦。但是,在这个位置上,又岂是他说厌倦就可以拂袖而一笑置之的?到头来,千头万绪的麻烦,还是要一股脑的都压了上来。
秦晋甚至有些同情这位处境艰难的天子,刚刚经历了兵变以后,一刻都不得消停,现在又要面对更大的麻烦,也就是安禄山即将发起的大战。
“圣人勿忧,臣思虑,以下数则,可为大唐无可比拟的优势!”
“秦卿快说!”
李隆基不免有些激动的微微欠了下身体。
“其一,大唐立国已有百年,人心民望如日中天。其二,逆贼烧杀抢掠,百姓们恨透了这些北方来的强盗。其三,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打仗拼的是消耗,十万叛军纵然精锐,消耗个一年半载还能剩下三成就不错了,届时双方拼的就是人力和财力。我大唐虽然暂时不利,然则有关中百万人口,又有两淮鱼米财赋之地,反观叛军不知建设而只知道烧杀抢掠,时间稍长,必然捉襟见肘,难以为继,届时就是我大唐平乱之际……”
李隆基从秦晋的话中听出了其中之意。
“秦卿之意,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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