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解队伍在翻越扁都口时遭遇了意外,阿史那氏趁机作乱,独孤延靖解围有功,又因此而旧创复发,按制,朝廷是需要从优处置的。”
黄宣仅仅是个队正,但面对身为河西节度副使的周泌时,居然面无惧色,又不卑不亢。这让周泌很是诧异,这个时代底层军吏对于身为上位者有着本能的畏惧,尤其他还是个手握重权的节度副使,整个河西原本除了王思礼就属他权力地位最高了,现在更是成了事实上的第一位。此人能够如此从容应对,眼睛里更没有一丝一毫的敬畏,仿佛与之说话的不过是个张三李四一般的普通人。
“独孤延靖既然有功,自然可以从长计议,黄队正便按照惯例去做吧,向长史府送递一封公文,周某会交代他们优先处置的!”
有了这句话,独孤延靖留下来养伤的事情算是板上钉钉了,黄宣的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意,但这一抹笑意仅仅是一闪而逝。他马上又起身冲着周泌重重一礼。
“大使之恩,下吏不胜感激,若无吩咐下吏便告退了……”
说罢,黄宣便打算弓着身子退出去,但周泌的眼皮却突然跳了跳。
“且慢!”
黄宣收住了脚步。
“敢问大使还有何吩咐?”
周泌道:
“吩咐没有,黄队正来自关中,可曾听说朝廷几时对河北道用兵?”
他打听河北道的用兵事宜自然是想从中推测出朝廷的重心将放在何处。河西与陇右相比毕竟还是过于闭塞了,一道祁连山就天然的隔开了不知多少消息。
黄宣答的也十分从容,几乎不假思索的说道:
“河北道史贼思明只虚张声势了数月,并无实质动作,听说河北今年闹了*,饿殍遍地,恐怕今岁都无法动兵了!”
这个消息大出周泌所料,他原本以为秦晋一定是别有对策,万想不到竟是老天在暗中相助。
“河北饥荒不正是朝廷动兵彻底剿灭叛贼的大好机会吗?为何迟迟都不动手呢?”
如此问题似乎将黄宣难住了,他思忖了片刻才道:
“下吏只是个卑微下吏,朝廷究竟有什么深谋远虑,实在难以揣测,还请大使恕罪!”
“也是,也是,这事原也不该问黄队正的!”
周泌尴尬的笑了,笑的有些不自然,但他心里已经如明镜一般,看来秦晋的野心不仅仅是消灭河北道的史思明叛贼,更要全面开花一般的收拾天下局面,妄图在短时间内使唐朝的声威恢复到天宝年间极盛的状态。
很显然,如此的急功近利,解释便只能有一种,却又是不可说的。
“好了,黄队正好生歇息去吧,周某会亲自交代驿馆的人,让他们好好招待,不得怠慢!”
这些话说出来,倒显得像是堂堂节度副使在巴结一个小小的队正。
黄宣又再三谢过,才终于退出了节度使帅堂。
出了帅堂,他本打算先回馆驿歇息,但忽然见到数骑风驰电掣般的驰过,沿途带起的尘土与风气让他心头忍不住突突一阵乱跳,一种战场上独有的血腥气息让他陡生警觉。
“这是安西的信使!”
路边有人指着那数骑大声嚷道。
黄宣又眯起眼睛细看那越来越远的数骑,只见他们个个带血,衣甲褴褛,似乎是经历了一场恶仗才死里逃生。
但这种诧异和狐疑他都只能藏在心底里,一个小小的队正不可能参与河西节度使的任何事物。然则,安西的情况又与之息息相关,他还要领着三千囚徒到安西去,安西的情况是好是恶便决定着他们将要面对的命运。
黄宣只打算在张掖歇息一日,明日一早便离开,到时候借着向周泌辞行的机会再打探一番,便什么都知道了。当然,黄宣只是个小小的队正,无论按照惯例还是秩级,周泌都没有必要接见他,但他就是有一种预感,周泌一定会接见自己。
事实上,根本就不用等到明日,黄宣刚刚行至馆驿,节度使的军吏便已经先一步赶到了。
“敢问,可是黄将军?”
“黄将军?”
黄宣觉得奇怪,自己的确姓黄,但距离将军秩级还有十万八千里,自然不敢冒认,万一对方只是认错了人呢。
那军吏马上意识到了什么,便解释道:
“可是押解囚徒赶赴安西的黄将军?”
如此,黄宣便明白了,对方没有认错人,时人称呼武人为将军已经成了恭维的惯例,就算是普普通通的军卒,寻常百姓若想巴结,就算称呼一声将军也不奇怪。
“正是在下,但将军可不敢当,万勿如此称呼了!”
那军吏很是老练的一笑。
“节帅的坐上宾不是将军还能是什么?黄将军便不要自谦了!”
节度使的座上客?这一回,黄宣彻底被惊住了,如果说此前周泌对他的客气还可以用礼貌来勉强解释,那么这位军吏的巴结话语就已经不能用常理来揣度了。
“这,这……”
军吏这时才结结实实的说道:
“黄将军莫再耽搁了,节帅的确有要事相询,还请从速移步吧!”
催促的很急,黄宣已经隐约的意识到,周泌的召见一定与刚刚那数骑安西信使有关。
黄宣猜的没错,安西信使带来了一则坏消息,安西节度使所在的龟兹遭到了突骑施的大举围攻,他们是来向河西军求援的。
不过,此时的周泌却只能两手一摊,莫可奈何。
“朝廷平乱,八成以上的河西军都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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