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停好车进了小区,看到不远处围着的一小群人,秦淮才真切的意识到林则佑说的“出了点问题”可能是什么问题。
秦淮的脚定在了原地,不远处的人群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他心里清楚自己要走过去,可双脚愣是重得抬不起。
有人安抚性的捏了捏他的肩膀,他知道是卫许,旁边还有人的这种想法不知道为什么神奇的让他恢复了一些力气,让他能够茫然而机械的走向人群。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法思考,直到他拨开人群,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那身染满了血熟悉又陌生的衣服,周围的声音和人迅速的退散而去,仿佛此时全世界只剩下他和眼前的这具尸体。
秦淮感觉有人在摇他的肩膀,于是他转过脸去,说话那人的脸模糊成了一片光怪陆离,他的耳中不住嗡鸣,他努力想要听清那人究竟在说什么,可无论他怎么努力,就是没办法听清。
他得告诉那人他没听清,不对,救护车怎么还没到?他爸、林则佑和卫许都去哪儿了?他得给他爸打电话,这种时候他总得像个男人一样负起身为丈夫的责任。
秦淮觉得自己现在很理智、很镇定,他没有流泪,他还好好的站在这里,他一会儿还要帮急救人员将他妈抬上救护车,然后照顾她,直到她好起来。
卫许和林则佑见秦淮在看到尸体的那一霎那就僵在了原地,无论别人说什么,问什么他都茫然的看着对方,没有一点反应,最后只能将他硬塞上车,尾随救护车一起向医院驶去。
卫许将车内空调温度调高了一些,将后座上的一条毛毯搭在了秦淮身上,这才边开车边问副驾驶座上的林则佑道:“你联系秦淮的爸爸了?”
对林则佑来说,卫许是外人,他本不愿多说什么,但看秦淮和卫许的关系好像很不一般,今天这样的场合秦淮也由着卫许跟来了,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卫许很关心秦淮。
林则佑的声音带着点疲惫的沙哑:“联系了,没人接,现在已经关机了——我通知了秦淮的舅舅,刚才你也看到了,急救人员都摇头了。”
嗯,是的,不用急救人员摇头,卫许也看出来了,秦淮妈妈去医院只是走个过场,人早救不回来了。
只是秦淮能接受这个事实吗?
卫许通过后视镜担忧的看了眼秦淮,心中一阵发紧,秦淮这副恍惚的样子,明显是以退为进、用他自己的方式把自己牢牢了隔绝在了一切之外,他不想出来,别人也休想进去。
到了医院,秦淮妈妈已经完全冷透了,自然也不用抢救,有两个警察过来问了秦淮几个问题,询问他要不要做尸检。
尸检?
秦淮茫然的看着眼前警察的嘴巴,他确定这两个字是眼前这人说出来的,他也听见了,但这是什么意思?
周围是冰冷苍白的灯、冰冷苍白的墙壁、冰冷苍白的盖尸布,冷得秦淮打心眼里发颤,他不敢上前一步,也不敢后退一步,更不想回答什么问题。
今天早上盖尸布下的那人还有呼吸,还破天荒的开口和他聊天了,他们聊到了何晓然,他说今天天气好,让她出去散散步。
然后呢,他在楼下看到了她,从小区到医院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二十分钟一过,所有人都告诉他要节哀顺变。
小时候,他拼命想逃离让他窒息绝望的家,想逃离跟别人父母都不同的至亲,结果,就像逃不开的宿命,他又兜兜转转、一无所有的转了回来。
她却不肯再等在原地。
一个母亲,彻底放弃了自己,放弃了母爱,也放弃了她的孩子,毫不犹豫的,斩钉截铁的。
秦淮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奔涌进了耳朵,嗡嗡嗡的巨响让他一阵头晕目眩,他四肢冰凉麻木,脑袋却闹腾翻滚的要炸开来。
鼻尖萦绕的全是刺鼻的消毒水味,背后是冰凉冷硬的惨白墙壁,天地开始旋转,秦淮眼前一黑,周围彻底安静了下来。
旁边的卫许和林则佑全都吓了一跳。
秦淮从看到尸体开始,就一直表现的很镇定,镇定的过头,看起来好像一切正常,除了走路时不会绕开障碍物,跟人说话时一脸茫然。
几乎是毫无征兆的,他突然就顺着墙面瘫软了下来,整个人也晕死了过去,卫许的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提了起来,又重重的掷了下去。
妈的个傻缺!
痛不会说吗!不会哭吗!把自己憋的跟个黑八似的有意思吗!
特么的自己不心疼自己,他卫许还心疼呢!
卫许一把将秦淮打横抱起,叫来值班室的医生把他送进了病房,秦淮有点瘦,抱在手上感觉没多少分量,纤细的锁骨,苍白的脸色再配上眉眼间淡淡的疲惫和憔悴,浓浓的弱不禁风美少年感,跟平时强装温和淡定的样子很不同。
卫许趁人不注意,忍不住亲了亲他秀挺的鼻尖。
等秦淮再醒过来时,入目就是晃眼的白灯,有人递给了他一杯温热的血米可可,秦淮回头,是卫许,他想让卫许早点回去休息,却好半天也没开口,这样的夜里,他有点贪恋卫许的温暖,贪恋他的陪伴。
卫许对他无声的一笑,秦淮也忍不住扯了一点笑意。
“二淮,你怎么样了?”林则佑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总觉得自己今晚有点多余,但他这时还是得煞风景的插话:“你姐十五分钟前发微信给了我,他们已经登机了,还带着······带着何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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