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最初几次见面,他对于韩诚的好,还属于对陌生人的善意;昨天那次偶遇,他把外卖送给他,带有一丝同情和怜悯,那么从昨天韩诚帮他处理伤口、借他衣服开始,韩诚这个人,在他心里已经是一个朋友了。主动要求给韩艳艳补课,也并非他一时兴起——就算他是个有点不谙世事的小清新,也不至于闲到这种程度。那是他对一个朋友的帮助与付出,事情不大,但里面带着他的一片真心。
而今天中午这顿饭,也让他觉得,对方也把自己当成了朋友。那个时候,他非常开心,觉得自己的用心没有白费,自己的感觉也没有错,韩诚果然不是个坏人。
可刚才这出,算什么?自己在韩诚心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就算是条家犬,主人也不会这么对它吧。
他开始怀疑,韩诚是否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朋友,还是仅仅在利用自己?或者,更过分一点,自己过于主动了,让韩诚从心里根本没有瞧得起自己?
不,不对。不可以这样。
林宇研停了下来,被自己吓了一跳,随即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怎么能这么阴暗,这么去想韩诚?在自己面前,韩诚的父亲那种表现,换成谁都会有些尴尬,再加上韩家那复杂的情况,韩诚又是个那么骄傲倔强的性格,一定是觉得在自己面前丢脸了。然而自己不但没有体谅他,反而这么想他,还有什么资格说把韩诚当做朋友呢?
林宇研迅速调转车头,向来时的方向飞快骑去,他要去找韩诚。找到之后该说些什么?他不知道,也没有去想,他骑得飞快,心脏在胸膛中猛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催促着他,让他胃里仿佛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沉甸甸的。
仅仅五分钟,他就回到了通往棚户区的路口。
电线杆子下空无一人。
林宇研下了车,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了。要上楼去找韩诚吗?该说些什么?他不知道,甚至有点胆怯了。犹豫了一会,他转身准备离开。
然后他停住了。
脚下有血。
就在刚才韩诚坐着的地方,在电线杆下,一小凹鲜血凝在那里。从这里开始,沿着墙边,点点滴滴的血隐约连成了一条线,林宇研仿佛能看到那个人是怎么吃力地站了起来,扶着墙,一步一步挪着离开的。
他遇到了什么事?受了多重的伤?要不要紧?他现在在哪?
这些,林宇研都不知道。但他知道,韩诚流着血,强撑着,坐在这里不知多久,是为了什么。
他是在等自己。是为了等自己出来,对自己说那一句话。
是为了告诉自己,暂时别过来了——有危险。
林宇研将车向边上一丢,狂奔起来。
第10章 吕叔
韩诚趴在床上,一条脏兮兮的毯子随意地搭在他屁股上,露出整个后背,上面青一块紫一块的都是淤血,后腰那里更是肿的老高。他头偏在一边,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床边,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一边给他后腰抹药,一边喋喋不休地说着话。
“……我就出去给客人按个摩的功夫,你就他妈的溜走了,你还想不想好了?下半辈子想在轮椅上过了?居然还能自己走着回来,我也是服了你,你就不能让你吕叔省点心吗?”
一边说,男人一边将手中搓热的膏药均匀地抹在他后背上。不知碰到了哪块,韩诚哎呦一声,“叔,亲叔!你轻点!”
“现在知道疼了?早干什么去了?你他妈这两个钟头跑哪浪去了?我可告诉你,你这腰可是挫着了大筋了,也就是骨头没折,你别不给我当回事。腰废了,你这人也废了——你还想不想找对象了?”
听到这话,韩诚就知道要糟。
这位吕叔,和他家颇有渊源,是他爸年轻时候最好的哥们,同届分来的大学生,正经医学院毕业。不知在学校里得罪了哪路神仙,没给分到正儿八经的大医院,分到他们工厂的厂办医院当了个住院医,天天给人看头疼脑热跑肚拉稀腿肚子转筋,真是大材小用。不过和他深入一接触,工人师傅们纷纷表示很能理解为啥这高材生能给弄到这儿来——医术水平是真高,嘴也是真臭,什么难听说什么,没大没小没轻没重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活到二十多岁还没让人打死的,真是个奇迹。
吕大夫这人,不光嘴臭,脾气也怪。他不待见的人,连个正眼都不给人家,管他是厂长还是院长呢。一来二去的,厂办医院也呆不下去了,他索性辞职在棚户区里开了个小诊所,主业按摩推拿,看病问诊成了副业。他学的是西医,中医算半路出家,但是疗效居然挺不错,周围人也信得过他,日子也过得下去。
说来也怪,特别爱说废话的吕大夫和特别不爱吱声的韩工——就是韩诚他爸——不知为啥特别投缘,很快就混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哥们,天天泡在一起。就连韩工大婚,都是请的吕大夫做伴郎兼主持人。从来没个正形的吕大夫,那天居然鼓捣了一身西装穿,而且主持词不但一句废话没有,说到后来还给自己说感动了,啪嗒啪嗒掉了几滴眼泪。两人感情之深厚可见一斑。
谁也没想到,这么两个人,居然在韩诚他妈被包养一事最沸沸扬扬的时候,大吵了一架,一拍两散,老死不相往来。事情的缘由已经不可考,但是有种模糊的说法,是说吕大夫这么多年都没有结婚,是因为心里有个人——据大家推测,十有八九是韩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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