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人依旧不动声色,眼神一如既往地深沉冷静,碧海心下凄恻,冷着声音说,“你总笑话我是用后脑勺思考问题的人。很不凑巧,那天夜里,你的手掌撞在我的后脑勺上了!”
“罗暹一个月以前就出狱了。暹乍蓬兑现了他五年前就筹划好的阴谋。仅此而已。”蒋梓瀚低声说着,语气平淡却容不得丝毫质疑。
“碧律师向来是讲证据的。”碧海紧盯着负隅顽抗的男人,冷静分析着,“虽然我的眼睛被蒙住,但我的神志是清醒的。我判断那个人右手托着我的头部,左臂按着我的手。于是,我在他的手腕上做了记号……”说着,碧海猛地扯掉蒋梓瀚的腕表,露出隐藏其下的伤痕——一个被血液凝固成深褐色的字母‘j’,形状狰狞,血腥可怖……
被摘掉腕表的那一刻,蒋梓瀚猛地闭上了双眼,一串串被他视为可耻和软弱的泪水从两侧眼角滑落,漫过那些浅浅的细纹,隐没在乌黑的鬓角中……
男人终于放弃抵抗,平静地叙述着五年前的背叛,“暹乍蓬的阴谋,是我一手设计的。我请了一位德国心理医师,成功骗取了暹乍蓬的信任。暹乍蓬对他言听计从。于是,我下了一盘很大的棋,棋局中的每一颗棋子都按照我的意愿行事,最终都得到我希望他们得到的结果。我夺走了暹乍蓬的锡矿和橡胶园,因为我是商人,赚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我毁了周栎,因为我恨他在看守所引诱你。我封住了你被绑架期间的记忆,因为我不允许你记起我对你的背叛和欺骗。我也封住了你在大学期间的记忆,因为我不希望你再做刑辩律师,这个职业太危险,你越是成功,越容易成为打击报复的对象。”
“很好,接着说……”碧海听着男人招供恶行,神态淡然。
蒋梓瀚挤掉了积蓄在眼角的泪水,固执地偏过头,又陷入沉默。
“你刚才说的这些我早在五年前就猜到了。直接作恶的凶手往往不是下棋的棋手。根据我的经验:谁受益,谁就是隐藏在幕后的主谋。显然,封住我的记忆,最大的受益人就是你。所以,当那个泰国巫师装神弄鬼、刺破我的四肢的时候,我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恨你。”碧海平静地叙述着,即使在提到恨的时候也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沉默片刻,碧海低低叹了口气,一只手包覆住那个‘j’形的疤痕,另一只手扣住蒋梓瀚硬梆梆的下巴,强迫男人看着他,语气格外严肃,“我刚才说过,我不原谅过去的你,但我愿意给将来的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能达到我的要求,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也许真能好上一辈子。如果你做不到,我们就此一拍两散,老死不再相见。”
蒋梓瀚一径看着碧海,暗黑的眼底不是没有挣扎和犹豫,却终于沙哑着嗓子问,“你的要求是什么?”
“说实话,办实事。仅此而已。”碧海直率地提出要求,不出所料看到那人瞬间收敛起悔恨脆弱的表情,黑沉沉的眼底锋芒毕露,连嘴角也绷得紧紧的。碧海暗自好笑,让这家伙遵循最起码的原则,简直比要他的命还难。
“还记得我们关于浮沙的争论么?你脚踩着虚浮的沙地,游走在几层浮沙之间淘金,这种投机钻营于你无益,于这个社会有害。”碧海继续进行艰难的谈判,他此刻的对手是一个比庭审法官狡猾固执几百倍的偏激分子,却也是他必须说服的爱人,“我还是那句话,希望你脚踏实地、老老实实做企业,有益于社会,也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当然还有一个极大的好处,你不会总是失眠了。我也可以一觉睡到天亮,再也不用强迫自己半夜醒来一次,打你两记‘催眠拳’。”
爽朗的笑声,从蒋梓瀚喉咙深处飘出来,暗黑的眼也染上了笑意,男人不太痛快地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碧海也笑了,狠狠咬一口男人手腕上那个‘j’形伤疤,低骂,“现在开始说实话了啊!地震后的两个月,虽然咱俩吃着牢饭、睡着硬板床,却一直过得很好。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云开雾散的时候把记忆还给我,还苦心孤诣地假托暹乍蓬的阴谋?你老实告诉我,你隐忍了这么多年,终于让我不再讨厌你,为什么又要亲手毁掉你的辉煌战果?”
蒋梓瀚习惯性地在心底排演最‘恰当’的说辞,忽然对上碧海火辣而含有警告意味的眼神,不由得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心里怎么想嘴上怎么说,“其实,按照最初的计划,我永远也不会把记忆还给你。可后来……当你回到我身边的时候,我才发现你所受到的伤害远远超乎我的想象,我们的爱已经走到了穷途。这辈子第一次,我明白了什么叫后悔,什么叫害怕。于是,我做了一个决定:我要再次征服你。如果终有一天峰回路转,你竟然重新爱上我……那么,我们的穷途就此结束。我把记忆还给你。我要让你明白我是多么可鄙可憎可恶可恨的一个人,你爱错了人。”
蒋梓瀚下意识地别开视线,转而看着窗外明晃晃的太阳,不由自主地将深藏在心底的肮脏与阴暗转化为语言,说给他最想欺瞒住的爱人听,“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怀疑论者。我不相信忠诚,因为忠诚总是假的和傻的;我也不相信感情,因为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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