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只有两根蜡烛微弱的光照。丹瑟利尔背对着门,蹲跪在一圈法阵里,正面向某种无法形容的生物。
阿什尔只能将它定义成“某种生物”,根本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在看到它的瞬间,阿什尔几乎想冲过去保护丹瑟,但又被眼前的景象震慑得只能站在门口。
他以前也有过这种体验——在丹瑟的地堡深处,看到魔像心脏的时候。
那也许是一只手。它每只手指都比人类的腰部还粗壮,形态像人手,皮肤上却布满鳞甲,它的指甲呈黑色,光滑如镜面,更像是利爪。沿着手指往上到掌骨头处,它的形体逐渐虚化,延伸到了别的空间。
这次不用丹瑟利尔说,阿什尔也猜到是什么了。藏匿于人造法术位面中的、巨大魔像的手。
“你回来了?正好,我需要你帮忙。”丹瑟利尔对阿什尔招手。
阿什尔没想到在深渊中丹瑟也能唤出那东西的一部分。“这是什么?你……你还在继续研究它?”
“怎么,不行吗?”丹瑟皱起眉,“好吧,你一定觉得,让我远离我的研究之后,你就能把它当做筹码,让我心心念念想要好好活着,用认真为你服务来换取回到人间的机会……别担心,你的筹码没有变。以前我说过,魔像的心脏是其核心,很多重要施法步骤都要通过心脏做。现在,心脏被滞留在了人间,我没法从人造位面中唤出它,只能唤出末梢器官,做点细枝末节的工作而已。”
“你说不能,我就得相信?”阿什尔微微眯着眼,盯着面带笑意的导师。
“随便你信不信,”丹瑟说,“不想或不能,对你而言又有什么差别?再说了,你也是亵渎术士,你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好好推论一下我说的话是不是属实,学了那么多知识和咒语,连这点推导能力都没有,算什么巫术学徒。”
阿什尔盯着那只手,它有时会轻轻抽动几下,指甲摩擦地面的声音清晰而真实。他想象着这生物的全身,即使在深渊也没有这样巨大又特征怪异的东西。
亵渎术士们世世代代都在研究这些。他们也许生活在不同地区,却可以从统一的法术人造位面中唤出魔像的某一部分,分头加以筑造。到现在只剩下丹瑟利尔一人仍继续着研究,不知道他能不能成为完成魔像的那个人。
“试验台上那又是怎么回事?”阿什尔问。
“那是一只缒头鳗魔。”
“我知道那是缒头鳗魔!你怎么捉住它的?”
丹瑟利尔扯过来旁边的垫子坐下:“平常你离开船之后,我会施法在附近建立侦测力场。今天正好有几头缒头鳗魔从高空掠过,这种低等恶魔经常在雾中游弋,就像人间湖里的鱼似的。我还没在深渊施法杀过恶魔,就试了一下,捉住了一只。”
他说得到挺轻松,而已经亲自学习过亵渎术士魔法的阿什尔很清楚,人类要做到这些并不容易,何况是在深渊。
“以前我在书上读到过它,”丹瑟继续说,“现在捉到一只,就做了点实践性的研究……比如,它的血液和楔形脏器都是施法材料,要知道别的生物结构中没有楔形脏器……”
阿什尔低头看着他:“你不是说身体不好,不能总是施法吗?”
“确实如此。”
“我看你平时施法倒是很流利。”
“这矛盾吗?我要节省力气,这是为了做我需要做的事,又不是为了悠闲。”
丹瑟向阿什尔伸出一只手,阿什尔早就和他有了默契,知道他是让自己扶他站起来。
来到深渊后,丹瑟的体温变得比较低,是维持生命法术带来的效果。今天他皮肤的温度更低,在接触阿什尔的手掌时,他的指间轻颤了一下,就像差点被什么烫到一样。
当然阿什尔的体温很正常,和一般的黑羽翼恶魔没有区别。他抓紧了丹瑟利尔的手,直到导师感觉到一丝疼痛,不满地抬起眼瞪视他。
“亲爱的导师,”阿什尔仍抓紧那只手,把丹瑟拉向自己身边,“我得承认,有时我分不清你的真话和谎言。但请你记住,不要再试图欺骗我。上一次是‘猎户阿什尔’的情感救了你一命,而现在,他在我脑海里的影子已经越来越淡了。”
“我知道,”丹瑟说,“而且我也不想辩白什么。你相不相信我都无所谓,反正你需要我。”
“很好。只要我还需要你,你就得留在这里。几十年,上百年,你的身体被法术封固,像恶魔一样不会老去……在深渊,你的生命里只有巫术和我,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丹瑟被这话逗笑了:“说得就好像从前我有别的东西一样。”
“你从前有仆从,有他人的敬畏,有自由,”阿什尔放开他的手腕,转而捏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推按在墙边,“你还有忠实的朋友——猎人阿什尔。”
丹瑟利尔摇摇头:“他是虚假的,我怎么会认为曾经拥有他?”
话音刚落,他的下巴被捏起来,回答他的是一个吻。
阿什尔一手固定着他的下巴,一手将他的肩膀压在墙上。恶魔低下头时闭着眼睛,这个吻不带任何戏谑,深情得犹如最温暖的的晨光。
丹瑟利尔却睁着眼睛,久久做不出任何反应。直到亲吻不断被加深,他被禁锢在恶魔的怀里几乎呼吸困难。他闭上眼,手指不由自主地用力,却揪不住阿什尔的黑皮甲。
“知道吗,这是‘他’想做的。”之后,阿什尔用拇指轻揉着丹瑟的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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