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搁从前,赵整恐又要因他这般鲁莽冷嘲暗讽一阵,今时不同,只白他一眼便立刻向王猛问道:“侍中今日与陛下共同打的,是什么算盘?”
朱肜应和道:“是啊,看得我都糊涂了。”
王猛笑了笑,揣着手反问他们:“君等可见燕使拂袖怒而去?又可闻其临去之前说了些什么?”
“说了些什么……”朱肜与赵整对看一眼,皱眉不解道:“说了什么?告辞?”
“秘书监年岁还不及我大,倒是先我一步记不得事了?”王猛笑道。
朱肜随着他干笑二声:“只顾琢磨侍中那一席话去了……”
王猛不急,慢慢解释道:“桓温进犯时,燕向我许虎牢关以西为劳,请我发兵救援,今日却是直到离席,也未曾提及一句。”
“原来什么也没说啊!”朱肜说。
“糊涂。”王猛还未说话,赵整先替他说:“这不说话,胜过说十句话。”
朱肜明白过来,张大了嘴道:“哦——我知道了!陛下与侍中是想借燕国出尔反尔为由……”
“只是,”朱彤话未说完又被赵整打断:“只是侍中为何突然在殿上袒护起了慕容——”
“宾都侯。”王猛提醒道。
“侍中,您这……您不能这么快就变脸啊!”朱肜急了,一腮胡子跟着像要竖起来似的:“您前几日怎么跟我们说的?这慕容垂留不得啊!”
“你看看,秘书监,你又糊涂了。”王猛颜色自如,语气轻快道。
“这下连我也糊涂了。”赵整说。
“侍中,您可得跟我们讲清楚啊!”朱肜又说:“您倒是跟陛下心相连、意相通了,我们却还蒙在鼓里呢,这可不合道义啊,您也太小人了吧!”
赵整一侧捅他一下,他还不服,冲赵整嚷道:“你捅我做什么?我说实话呢!”
赵整又瞪他,转头对着王猛略有尴尬。王猛却是一幅浑不在意的模样,对着朱肜故意笑得得意:“我可没时间与秘书监你讲清楚,陛下交我去办件喜事,告辞,告辞了!”
“侍中且慢!”朱肜拦他下来,攥着眉心问;“什么喜事?谁家与谁家的喜事?”
王猛嘿嘿一声,神神秘秘地支起袖子到他耳边说:“我妻家的小侄女,与宾都侯家的大郎君。”
朱肜一时哽住,与赵整四眼一对,回过头来王猛已跑没了影,这才想起来要追他,边追还边喊。
“哎——王侍中!您莫玩笑!陛下何时吩咐您的!”
“贺麟……”慕容冲将一只行囊挂到慕容麟身后,屈着眉目,伤心难过又带些愧疚意思:“你要多多保重啊,沙城离邺都那么远,我……”
慕容麟握住慕容冲的手,他的面上还有一道长长的疤,不过面色平静,语气也淡淡的:“你别难过,陛下及太后已允我为母亲戴孝守灵直到期满,我知都是你替我说的情。”
“你放心。”慕容冲真诚地回握他的手,烟目明亮:“我一定尽我的力,早日将你接回来。”
慕容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一时恍惚,回神来先是酝酿片刻才极不是滋味地向他一笑。
“中山王,误了时辰,夜路是不好走的……”二人站在这一处道别有了些时候,身后人碍着慕容冲不可得罪,只能婉转劝慰一般地提醒道。
慕容冲还是回头瞪了他一眼,对面慕容麟赶紧捏了捏他的手背,道:“他们说得对,你快回去吧,有什么事,我传书给你。”
“沙城距龙都也不远,我已与四哥通信,你有什么事,便去寻他。”慕容冲说,而后吸了吸鼻子,低头不舍地撒开慕容麟的手:“你去吧,记得路上小心……”
上庸王府上那棵光秃秃的树立在寒风中,枯枝指向的室内却是点烧得暖暖和和,室内坐两人,都围着炉子。
“王猛就是这么说的?”
“是。”
慕容评捋着一把须子,沉吟半刻才说:“秦国虎狼之心啊……”
“秦国早有吞并天下的野心,与我交恶只是早晚的事。”梁琛说:“苻坚、王猛,二人皆是人杰,且君臣勠力同心,太傅绝不可小觑,更何况如今吴王——”
“咳!”
梁琛一滞,待领会到自己一时冲动以至言语失准后立即惶恐拜地:“臣失言……“
“咳咳……”慕容评顺了一口气解了这尴尬,向他摆手道:“不关你的事,是我近日本就有些不适。”
“太傅为国事日夜操劳,又是替陛下……”
“行了。”慕容评动了动眉毛:“你接着说下去。”
“……如今秦不惧与我交恶,恐有犯我之心。”
“依你看,”慕容评看向他,问:“苻坚接下来会怎么做?”
“秦人未有机会在席上提及让地之事,但必然不会就此作罢,接下来想是要遣使节来,另提此事。”梁琛说:“若太傅到时拒绝了,秦便正好得了兵出犯边的借口。”
慕容评沉默,手拢在袖子里捻一条碧玉的珠串拨弄。
梁琛话带试探:“此事可要上报给陛下?”
“不必。”慕容评抬起手来,珠串碰撞清脆一响,一听就是上佳的好东西,“陛下身有不爽之症,我才请了方士入宫,这等事情,还是不便为他空添忧虑烦恼了。”
梁琛张了张口,最终应了一句:“是。”
“妹子真是好福气啊。”对镜坐两位女子,一位衣着鲜艳,描眉扑腮,肌骨圆润,正笑着对另一位说:“听闻这宾都侯的长子是一表人才,十分俊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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