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蔺晨也没有开口要。要了,他也给不了。
想到这里,萧景琰不禁苦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怀里那个贴身放置之物。
——最后一个锦囊。
对蔺晨来说,他身上唯一有价值的,大概便只剩小殊给的这个锦囊了吧。
很久都没有梦到小殊了,萧景琰突然想到。
应该说,很久都没有做一个能记住的梦了。他的梦里总是黑漆漆的,就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没有一点声响,带着让人窒息一般的死寂。
就算偶尔真的做梦,也总是做那个下雪的梦。
烈风呼号,遮天蔽日的大雪中,他骑在马上,孤身独行四顾无人。
铁甲贴在身上,冰凉刺骨。锈刀黏在手上,连皮带肉。
此去没有回头路。万里征程,谁与同归。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他早就习以为常的梦境,却与以往有了什么不同。
就如金陵这个寂寥城郭一般,在这个春日到来之后慢慢有了一些变化。
依旧是烈风在呼号,但是仔细听的话,又像是有人在风雪中呼唤他的名字。
“萧景琰!”
他猛然回顾。
茫茫雪中,有人白衣策马而来。
雪花覆了满头满身,眉毛上也带雪结霜,可那双眼睛却亮得仿若天上星辰。
“我说过的,我会来的。”那个人说,对他绽开了一丝笑容。
然后这漫天喷涌的北境雪花便在那个人的笑里倏然化成了绵绵如酥的江南细雨。
孤雪独霜褪去,满园夏色正好。
梦中的那个人就在这夏色满园里,卷着袖子,赤脚踏在泥里,笑吟吟地摆弄花草。
像是梦,又不是梦。倒像是前些日子真实发生过的事儿。
那日萧景琰到处找列战英,张总管却报告说列将军正和蔺先生在后花园,忙着趁换季栽种一些好赏的花儿。
列战英和蔺晨这两个人最开始总是针尖对麦芒的,现在怎么关系这么好了,萧景琰想着,也绕去了后花园。远远就看见蔺晨在那里摆弄花草。列战英
也满头大汗,在帮蔺晨铲泥。可是列战英却一点也看不出懊恼,似乎一脸心甘情愿。
萧景琰见他把铲子往地里一插,用袖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开心。”
“被我抓来做苦力,还这么开心?”蔺晨瞅他。
“当然。”列战英咧开嘴,“殿下开心,我就开心。”
“这又关你家殿下什么事?”
“当然关我家殿下的事。”列战英说,“总觉得先生来了之后,殿下好像开心了许多。”
“哦?”
“就连我都看出来了,回到金陵之后,殿下笑得比以前少了,大梁天下看着繁华一派平静安详,可是那里面有多少朝堂争斗、边境祸患,简直操心都操
不完。再说啦,那些个大臣宗亲个个都指着殿下呢,动不动就江山社稷,没完没了,要是换了我,我也笑不出来。可是吧,只要先生在这里,殿下就
不是平时的殿下,会笑会生气,会瞪眼睛,会头疼……”
蔺晨不满:“怎么被你说得我就跟个麻烦鬼一样。”
“先生别误会,我是说……哎呀,我一个粗人,我也不会说。”列战英挠挠头,“反正您在这里就对了,您在这里殿下就能高兴。”
“专门负责叫人高兴?我这是逗猴呢我。”蔺晨瞅他一眼,“你啊,拍我马屁就不必了。”
“我列战英才不屑于做那种虚与委蛇的事情。”
“哦,那你是真情实意地来拍我马屁喽。”
“先生!”列战英说不过他,急了。
“好了好了,别废话了,快点浇水。”蔺晨塞了一个水壶给他,“而且啊,我在这里也呆不久,等你家殿下用完了三个锦囊,我就要回琅琊阁去的。”
“浇水就浇水。”列战英说,可是突然泄了气,连拿个水壶都好像有千斤重似的。
“恕战英不明白。”好半天他还是憋不住道。
“不明白什么?”
“若是先生总归是要回去琅琊阁的话,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种花呢。”列战英说,“到时候先生人是走了,却留下了满园花香,不是要叫我们睹物思人嘛…
…”
噼啪一声,柴火爆裂,把萧景琰从半梦半醒之中惊醒过来。
不是梦,他躺在地上怔怔地想。
那日他在假山之后站了很久,始终也没有走进花园去。
风吹散了末春之花,就像是被吹散的虚妄幻想,落了他满头。
然后萧景琰望着黑漆漆的屋顶,记起来他不是在那片夏色满园之中,而是在这个山中破庙里。
雨依旧如泼,天上没有星月,看不到时辰,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但是稍事歇息,他还是觉得精力好转很多。
坐起身来,他看见蔺晨依然兜着手靠坐在破庙的门上。
“先生,”他叫蔺晨,“换你过来烤火吧,我来守后半夜。”
可是蔺晨没有反应。于是他便走过去,却看见看蔺晨在那里闭着眼睛,头靠着庙门柱子。
还说要守夜来着,结果自己倒是睡着了,萧景琰有些好笑地想。
但是他放柔了声音,轻轻推了推蔺晨:“先生,醒一醒,别在这里睡,容易着凉。去火边再睡。”
他根本就没有用多少劲,可是蔺晨突然就倒下来,像是一把被推倒的椅子。怀里的青阕滑出来,落在旁边,哐当一声,都没有把蔺晨吵醒。
“又来。”萧景琰说,也不扶他。
就知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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