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杀人很多?”
“很多。”
“那仇家也很多?”
“很多。”
顾fēng_liú闻言倏然有些不忍,他虽然不喜欢打打杀杀却也是江湖中人,也知道那结仇报仇的罗圈债。手上的鲜血一多,就不免要硬了心肠,冷了眉眼,疏了人情,不免要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如履薄冰。他抬眼看那白衣人,这个人虽然刻薄无情,却又是从多少生死搏杀里拣出的一条性命,恐怕那内伤外伤一重重、一桩桩也皆由此而来。
顾小公子叹气,“你又是何苦?”
沈西看着他,忽然目光闪动,道:
“也都是世事牵缚,身不由己。”
☆、断案
顾小公子闻言有些难过,只道沈西也是个不惜命的,单要别人为他煎心熬胆,牵肠挂肚,自己却和没事人一样。这么想来,又有几分恼怒,不禁责道:
“轻生乐死,你从来都是一个人不成?”
那白衣人听了却只一笑,眼中郁郁悲凉,慢声说:
“十年了,我一个人惯了……”
顾fēng_liú知道他心底里有道疤,谁惹的,谁伤的,谁治的,皆无从考。只在他蹙起眉头,扬起嘴角时飘然浮现,要教人看了于心不忍。那刀客长叹一声,伸手将自己那件赤狐裘盖在他身上,又替他掖好了被角,忽然想起一事。
“快活楼的人怎的要杀我们两个?”
沈西听了沉默半晌,道:“要杀的是我。徐九海死的那晚,我放走一个蒙面人,就是那使透骨钉的女人。”
“她要杀你灭口?”
“她是孤星照月楼的人。”
顾fēng_liú怔了怔,呐呐道:“难道你不是?”
白衣人横他一眼,“我几时说过自己是了?”
“这可就奇了,你的武功是偷师学的?”
“……”
沈西转过头去,不做理会。
顾小公子也是没了办法,心说他这古怪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旁人不想答便找个由头或扯句谎也就罢了,偏生他竟不开口,连敷衍都懒得。也得亏是那刀客脸皮厚,犹自气定神闲,另起话头:“这么说,徐九海是把寒星镖卖给了孤星照月楼?”
却不料沈西忽然问了句不相干的,“你真认识那姓叶的?”
顾fēng_liú知道他是指那青衣人,便道:“有些交情。”
“多年不见,还白了头,我险些认不出来——那是独孤游的拜把子兄弟,他手上应该有块子玉牌,孤星照月楼的人见了如见祖师爷。”
“当真?”
“我骗过你?”
“那倒没有。”顾fēng_liú闷闷地笑,伸手替他理了理额上的碎发,“怎的要帮我?”
“我就是想起来了,谁稀罕你?”
“你说什么是什么,我和四爷去快活楼问话,你且等着。”
顾小公子言罢起身带了长刀,瞥见那沈西盖着的赤狐裘,终是不忍心揭下来,穿着单衣就往外走。
“你好歹……”那人见了,忍不住开口,说了半截却又觉得婆婆妈妈不是他个性。
顾fēng_liú看他眼里三分惶急,七分忧心,笑得跟吃了蜜糖似的,只说:
“我去去就回。”
快活楼还是那快活楼。
热烈,喧嚣,恣意,好像红尘中其他一切声色场一样,纸醉金迷,花天酒地。
大门上的红纸灯笼在破晓的清光里朦胧暧昧,变成某种信号,擦着凤仙花的十指般招揽着四方各路浪子游人。
顾fēng_liú甫一露脸,就被人团团围住,黑压压笼了一片。那姓叶的郎中却不慌不忙,仔仔细细地理了遍袖口,从怀里翻出块玉牌,举高了,朗声道:
“请你们楼里话事的出来,叶某人今天不找她麻烦,不过她要杀人,我要救人,先打个招呼才好。”
那一干众人确是孤星照月楼的,也自然认得那牌子,呼啦啦潮水似的退了回去。
不消片刻,又鱼贯而出。
带头的却换做个红衣女子,俊俏姿色,一双杏眼含笑,娇滴滴说:
“我家主人请二位里面说话。”
顾fēng_liú疑心有诈,顿了顿脚步。那青衣人却面色如常,依旧一副随和表情,也不管前面是何刀山火海,一掀衣摆就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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