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将他带到一处墙根下,那里站着一个许府的人,守着地上一处马蹄印。许四郎过去扫了一眼,的确是许府的蹄铁印记。入秋之后天气干爽,道路起尘,很难留下蹄印。这地方当时大概是湿的,不是有人小便过就是有人泼了水,所以马踏过才留下了印记。许四郎暗道好运,他进了客店大门,家丁领着他走入接待客人的偏房,另一个许府的人守在门内,向许四郎弯腰行礼。
店老板和两个伙计站在屋中,都是一副心惊胆战的样子——许府的威名朝野皆知,惹了许府,死了白死。许四郎要了店中客人的登记簿,就开始询问那个带着孩子的十四五岁的少年人如何入住,是否与其他的人在一起。
这家店虽然大,但有少年和小儿的客人还是不多,许府的家丁一来,伙计就告诉他有这么群人了,只是现在不在店里,但他们付了一天的钱,还说要早上走,想来该是要回来过夜的。现在又见这个衣着华贵的人再次问这事,店家让伙计回话,两个伙计你一言我一语,赶快把这些人的穿着、年纪、模样等等说了。
许四郎听着,脸色越来越黑——这怎么讲的就是城外他遇到的那帮镖师呢?!
一个伙计说道:“那个少年人像是病了,被人背出去找郎中了,年纪大的人抱着孩子……”
许四郎咬牙切齿——病了?!难怪那个“孕妇”脸色黄!她的“大肚子”该就是藏着的孩子!可恨四房的庶长子竟然敢为其打掩护!他转身一脚踢去,将站在身后侧的许平踹得倒退三步,一下坐倒在了地上!许平捂着胸口张着嘴,半天喘不上气来。他昨天还觉得十五弟踹得狠,现在才知道十五弟只是气愤自己打伤了他,踢一脚泄愤,而许四郎是想要自己的命!许平原来还想表示一下自己是疏忽了,可此时决定咬牙不认!他终于捯饬过气儿,含泪道:“四哥……为何如此?!”
许四郎气得指着他大骂:“混账东西!你竟敢装作没认出他来!”
许平疑惑地皱眉:“四哥什么意思?什么叫装作?四哥认出来了吗?”
许四郎心说自己认不出来情有可原,他对四房的那十几个儿子平时看都不看一眼,每年只是在祭祖时远远见一面,那个嫡子还总低着头,谁知道他长什么样?!可是你作为四房的长子,即使是庶,也会与弟弟们经常见面,能认不出人脸吗?明显在撒谎!
许四郎一拧脚后跟走出屋门,真想一鼓作气再冲出城门去追那帮镖师,可城门关了,天已经黑了,他们就是叫开了城门出城,还得打着火把赶路。那些人也许不会在那条路上继续走,他们在夜里很难辨认踪迹,只能去找人打听,黑灯瞎火的,找谁去?而且,他不能依仗小城中的衙役,还得带着许府的人,可家丁们已经骑了一天的马,那时让人上去辨认,大家都推三推四的,可见没有了心劲儿,这么追去,人困马乏,敷衍了事,又能干什么?
思前想后,许四郎只能按捺下焦急,让许府的家丁都住了店,自己去了城中的官衙,以追捕谋逆逃犯的名义借调了衙役,增了些人手。次日城门一开,将人成扇面派出,顺着除京城方向外的各条路径走下去,沿途打听是否有镖局马车队过去,那些镖师们都骑着马,还有一辆马车,一行人目标大,肯定会有人看见。
至于许平,许四郎再也不信他了,让两个人押着他回了京城。许四郎还给父亲写了一封信,讲述了许平如何庇护四房的逆子。
许温如读信大怒——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弟弟就罢了,他的后代还一个比一个败类!许府怎么能养这样的人?他根本不问许俭如的意思,直接让人把许平狠狠地打了一顿家法。
许平丢了半条命,躺了一个月才能下床。从此许平放浪形骸,在外面欠下了巨额赌债,几所赌场的庄家仗着皇亲国戚后台的支持找上了许府。许府为许平还了赌债,可也将许平除了族。
被赶出许府的许平,拿到了与庄家们联手的分成后,就带着家小离开了京城,从此不知所踪,这是后话。
第42章 第三世 (8)
洪老大在一处三岔路口停住,看着初秋渐显出枯黄韵味的田野沉吟。半晌后,他对洪虎和几个镖师说:“大虎,你们先带着小孩子回西北,别走直道,临回家前好好兜兜圈子。到家给你娘带个话儿,我和郎中带着病人单走。”
洪虎马上摇头:“不!爹,我要和你在一起!”
镖师们也说:“对呀老大!得护着你们哪!”“就是!老大单走有危险!”……
洪老大坚决地说:“不!一起走才有危险!他们必然很快就追过来,有马车走不快,我们得找地方先躲躲。你们先走,沿途留下些线索,就用那个马蹄铁,也许能引开他们。”
其他的人不说话了,洪老大扭头对车内说:“郎中,把孩子给他们……”
车内传出哭声:“不……我要和叔叔一起……呜呜……”
曹郎中小声说:“这孩子太小,气虚体弱,若是与他们长途奔骑……”
此时婴幼儿很容易夭折,有的人家生五六个孩子也活不下一个,洪老大想了想,看向洪虎说:“那孩子就与我在一起吧,你们一定要把追兵引走。”
洪虎年轻的脸上头一次显出成熟的忧虑,对洪老大点头说:“好!爹,您先离开,我们打扫了痕迹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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