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比寿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私下一瞬间的紧张气氛,点点头后就继续用餐了。
好像神器们,总是特别地维护自己侍奉的神明啊。
身为惠比寿道标的岩弥更是如此。
神明所做之事皆为善。神器可以拥有众多,而道标只会有一个。神明们是没有善恶的观念的,身为道标,就不能被其他事情所影响,必须成为神明“善”的指针才行。
跟随神明指示道路,就是道标的职责。如果道标迷失了方向,主人就会跟着堕落,甚至到最后消失。
而惠比寿的这位道标,是跟随了数代惠比寿的古老神器。他最近为之发愁的,却是惠比寿渐渐稀少的头发。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是惠比寿的头发确实有点不那么浓密。
即使他本人并不在意,甚至会说:“人类到了我这样的年纪,也大多会变成这个样子,所以我想这应该算是正常的吧。”
岩弥看着他相当年轻的一张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种问题,不算严重吧。”鼬在岩弥的指导下适应着作为神器的环境,“历代的惠比寿最后都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这个问题,岩弥沉默了很久才回答:“没有人见过。”
“惠比寿少爷,从来没有能够活到能被我们叫一声老爷的时候。”
我呢,是所有神明之中,转生换代最为频繁的神明。
鼬仿佛意识到了惠比寿对自己说这句话时,那种轻描淡写的态度背后,隐隐约约的沉重感。
即使是信徒众多的大神,即使他名下神社不计其数,即使众多的神器拥戴着他,惠比寿依旧会在年轻模样的时候堕落,然后消失不见。没有能够像他的道标一样长久,没有一次能持续到其余六位福神哪怕一半的寿命,甚至就连他的神器们忧心地想象他会不会在更久的将来头发掉光,成为秃顶大叔,都是一个奢望。
堕落,死亡,消失,然后诞生出新的一代,这就是惠比寿没有停止过的宿命。
能想到这应该关系到惠比寿极为重要的隐私,鼬并没有多加询问。
他只是突然间想到了自己。
一次又一次的死亡,然后在新的世界获得新的生命。鼬曾经想过也许这是自己被施加了无法察觉的幻术,或者这就是每个人的死生轮回,只是自己恰巧没有失去记忆。当他意识到妖怪神明这些特殊的存在时,也会猜测是否是某个神祗的玩笑。
但是这种经历太过特殊,鼬觉得它的玄机实在难以捉摸。
就像是生活在自己所存在的世界的每一个人一样,自己和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像一般人一样拥有家庭,像一般人一样地成长着,像一般人一样选择要做的事情,像一般人一样生活,像一般人一样面对死亡。
如果这就是冥冥之中的我的命运,那么我会坦然接受。
因为这是不需要犹豫的事情。
只是属于鼬的人生而已。
他曾经有过责无旁贷的背负,也做过遗憾不已的事情;他曾经见证过最绚烂的梦想,也追求过最惬意的自由;他曾经目睹了凛然不可侵的正气,也经历了以道为名的背叛;他曾经接受了最真挚的感情,也发誓给予自己全部的保护;他曾经拥有过安逸不知此世的岁月,也在这岁月之中有幸遇见最良善的人们。
都是属于鼬的记忆。
那么,就算到了这个有些特殊,与众不同的世界,就算成为了他们口中徘徊于彼岸的神器,又能怎么样呢?
鼬看着自己面前,被岩弥说明后,画出的一道凛冽的界限,微微笑了起来。
那就让我看看,这个世界展现在我面前的,又会是什么模样的景色。
惠比寿并不是一直都停留在高天原的,他在人间有众多的神社,被他当作驻地的那一间,紧邻着汪洋大海。
因为在惠比寿来源的众多说法之中,有一种说法称他原本是渔民信仰的海上守护神,后来由于海运的兴起而进化为商业之神,成为一般民众的信仰。
所以,这间神社修建得十分雄伟,并且香火旺盛。
他们过来的路上,惠比寿还指出了他曾经感受到鼬存在的那片地区,只是那里已经不是那个时候的茂密森林,而是属于人类领域的建筑群。
“原本交叠的空间已经不见了。”惠比寿像是替鼬惋惜一样,“不然说不定你还可以回去那个世界。”
鼬回答道:“那是个很好的地方,虽然有点可惜,但我对这个世界也相当期待。”
惠比寿点点头,说:“不过,即使只是一瞥之间,我记得那个世界有着众多不同于现世的妖物,只是没有缘分再见到它们了。”他的语气中不是没有遗憾。
一边的岩弥变了脸色,严肃地说:“少爷,请您更加小心一些,不要再做像上一次那样危险的事情了。”
惠比寿跨越空间交叠处的时候,还特意支开了岩弥,因为知道对方不会赞同自己的行为,虽然回去的时候由于一时大意还是被岩弥知道了。
“您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不要总是冒险啊。”岩弥还在紧张地叮嘱着。
惠比寿秉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回答道:“我自己知道分寸。”
岩弥一点都不将他的冷淡放在心上:“如果您知道的话,就不会将自己的衣服弄成那个样子。”
鼬是后来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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