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云听了倒也不在意,眼都没抬,只是说:“蝗灾一事,父皇已经下放赈灾银两并令府衙开仓放粮,只是流寇……”
却听慕博衍接下:“流寇也好,流民也罢,国家想要长治久安,这些脓疮都是要剜去的……可惜慕博衍并无经天纬地这才,只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只能等诸位大人尽心尽力,救百姓于水火。”
景云随手就拿了颗果子掷向他,笑着:“你不是国敌当前不退却吗?谁人敢说你是烂泥?”
慕博衍微微一怔,又被魏弘的目光扫了一眼,干笑道:“太子别再拿臣打趣了,无知时候的蛮勇罢了。”
景云瞅着他半天不言语,脸上玩笑的神色早就褪干净了,讳莫如深半晌,才说:“你别多想了,好好回来就成了。”
“嗯。”慕博衍轻轻说,旋即又开口:“上次太子给了我些团茶,刚好可以让诸君也来品品。平安,快去拿来。”
茶喝了,天色也不早了,景云他们走了,姚安歌也告退了,魏弘仍静静的坐在一边。
慕博衍也沉默着,低着头,垂着眼,长长的睫毛落下给眼圈覆上一片阴影。对面的人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不笑的时候,下巴会显得尖一些,眼角微微上挑,带着一种疏离的冷漠。
魏弘看着他,记起那天营中初见,一身天青色的锦服,绣着腾云祥纹,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一条祥云宽边锦带,乌黑的头发用一顶嵌玉小银冠束起。冠面如玉,整个人丰神俊秀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却在夜半惊醒能机警的下床就冲。面对伤残将士,会流露悲悯,敢带兵阻敌,战至最后一刻。
无惧无畏,坚毅果敢,会激愤,会温柔。所有记忆中的慕博衍慢慢重合,却始终拼不出刚才那个说笑打混的世家王爷。
“兄长今日怎会想着来王府。”慕博衍最终还是先开口。
魏弘把目光收回,悠悠道:“前些日子与王爷遇上,王爷不还说,让我有空多来王府坐坐,喝喝茶。”
慕博衍一愣,好像自己是这么说过,只是不是前些日子,而是抵京那时候说的,如今都过去好几个月了。“兄长说的是,是博衍的错,都没能请兄长来王府作客。若是兄长不嫌弃,在府中住下如何?侯府也还没建好……”
魏弘半睁着眼睛望向慕博衍,名利场上的少年就如蒙尘的美玉,失了那份光芒,却还是好言好语:“驿馆倒也是方便,常年在外早已没那么多讲究。说到那未建成的侯府,王爷可知侯府建在何处?”
慕博衍不知魏弘所言是为何意:“听说是建在东大街那边,与王府还有些距离。”
“嗯,不错。差着一段挺长的距离。”看一眼后园墙上的青砖黛瓦,“但我感觉好像几个飞身就能从侯府进入王府。”
平平无奇的语气却是让慕博衍听得心惊,魏弘接下去说:“中兴王府的后墙隔着几条阴渠暗沟就是忠武侯府的院墙。而最妙的正是两座府门又偏偏对着不同的街口,分属不同的街区。”
魏弘的嘴角勾了勾,缓缓再说:“侯府的地是皇帝亲赐的,王爷你说,陛下是真觉得那块儿风水好用来犒赏为他舍身护国的将军后人?还是觉出了什么别的,特意为之的呢?”
说是说皇帝钦定,但九五之尊只是说一句,下面的人选好了地方呈上去,陛下看一眼过个目觉得合适便就成了。姚安歌也跟他说过,忠武侯府说是寻地修建,但其实是在原将军府的基础上再扩建,两边院墙有那么一段靠的近,毕竟隔着鸿沟暗渠,估计不飞上天向下俯瞰是不会看出这奥妙的。所以慕博衍并不担心皇帝的别有用心。
慕博衍沉默了半晌,抬起头,看着他:“兄长多想了,只是巧合罢了。”
魏弘盯着他看,问:“太子说王爷国敌当前不退却。王爷却说是无知蛮勇。我倒是想问问那时王爷的蛮勇是从何而来?”
“是为了太子,所以才不惜以身犯险深入北疆?”
慕博衍呆呆的愣了愣,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有些事情本就是说不清的,就算说清了,也不见得就能说明白。
话说他本来是怎么打算来着,混吃等死做个富贵闲人,谁当权谁掌势他都不在意,他想的是远离太子,远离皇帝,远离朝堂,所有乱七八糟的都不想去操心。他也这么做了,离得景云远远的,没事家里窝,有事尽量不出门。
可心下却比谁都清楚,自他在这世界睁开眼,肩上担着的除了权势荣耀,还有很多性命,京生的,平安的,满府上下那么多人,加上他自己的,甚至还要加上景云的。清楚明白的眼睛怎么可能当看不见,无动于衷呢?
末了,慕博衍像是疲惫了,轻轻喟叹一声:“也不是为了他,只是……有些事情,我……”
带着那丝无可奈何的悲意,神色黯淡地说:“兄长,原本我是想保住魏伯伯的……”可接下去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魏弘的手捏了捏自己挂在腰间的玉佩,好久才说道:“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从腰带里摸出一块玉,递过去:“这玉是父亲留给我的,你喊我一声兄长,我就把它留给你,当作个念想吧。”
然后他站起来,整整衣袖,在经过慕博衍身侧的时候停下:“后墙之事乃我无聊骑马走一圈宅子周边的时候刚好一不小抬眼看到的。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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