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晶说:“这场戏不通,太后借这事对将军下手,按她阴险狡诈的性情,表面一声不响,暗地里跟人串谋才符合她的性格,就算打,也应该是做姿态打给别人看,可她为什么还要私下打将军这一巴掌。”
现实中的许多事都可以趋利避凶,可是身为一个演员,解读人物时,真是任何一个细小罅隙都不能回避。
连着两天的喧嚣嘈杂终于凝固在一刻,就如漫天尘埃徐徐落定,灰尘泥垢瞬间覆满心里那面本就不算明亮的镜子。
然后还要伸手把尘埃抹开,清醒地看看下面掩藏的是什么。
白砚咳了声,开口时声音有些艰涩,“太后这个角色一直是功利性的冷静,只有这场戏是她在戏里唯一的感情爆发点。”
佘晶不明所以,“感情?”
白砚点了下头,“感情。羞恼、嫉恨,对,就是恼羞成怒。将军是她少女时代的爱人,在边塞的少年时代,她也和将军一样性情肆意锄强扶弱,这么多年过去,她曾经的爱人还和少年时代一样灿若骄阳,而她在京里在皇宫一直过得像个随波逐流的蛆虫。她现在明确地感受到了。”
他掸了下烟,那点微弱星火好像在发抖。
佘晶凝视他片刻,似有些担心地问:“你要不先休息一会儿?”
白砚摇头说,“不用。这种心情你能理解吗?就好比,你见了你的前男友,你的面目是一百张前男友面膜和最好的化妆师都挽救不回来的枯槁丑陋,而他还时刻展示最动人风姿。你体会体会。”
如果怎么都体会不来,真是生之为人莫大的幸福。
裴挚听说自己爹请吃饭,没多意外,只是问白砚,“你想去吗?”
白砚简单地回答:“我已经答应了。”
裴挚没说话,就站在原处,没什么表情,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那目光直且具有穿透力,就像是一下看穿他镇定表皮底下的所有本质,就好像是看出了什么,白砚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做到不回避。
四目相对,过了许久。
裴挚嘴角扬起一个很小的弧度,点头,“好。”
晚餐定在六点。考虑到路程了晚高峰的路况,他们四点半出发。
车稳稳行驶在去裴家的路上,有些话,白砚突然憋不住了。
“你上次说,孟姝那种人不配跟我吃饭?你从哪来的这种判断。”
裴挚本来专注地开车,听见这话,脸略微侧向他,笑了下:“她是什么东西,我哥像仙人下凡……”
白砚垂下眼皮,满心无奈只在唇角勾起一抹僵硬的弧度。
仙人下凡,确实是。
只是后面应该再加一句,直接摔残。
裴挚眺向前方的眼光犀利而笃定,“没人比我哥心善,没人比我哥心里干净,我哥特别爷们,眼里容不下沙子。我哥还是影帝爸爸,照顾草台班子一帮人。”
白砚:“……”你说的这个人,在娱乐圈能活过两天?
裴挚还在继续表白,“我哥做什么不对,要是突然有差池,一定是有原因的,肯定错不在你。”
这真是,好大的误会。
白砚很想说,你嘴里的这个人,根本不是我。
更想说,裴挚揍了贺玉轩,他挺痛快。但回头,他又由着自己的经纪人去跟贺玉轩讲和了。这行为用婊来形容都不过分。
疯狗王子也好,小魔星也罢,他的混蛋前男友在他面前,把真假难辨的忠犬皮披到了底。
有这么张忠犬的皮在,白砚相信,他现在就算道破全部,裴挚也能说:就算全天下人都说你是婊子,你还是我的那杯绿茶。
很忠犬的裴挚突然瞟过来,灿然一笑,“我哥,是我的白月光。”
你梦里的白月光!?
白砚将脸转向窗外,抬手撑着头,用手指轻轻拭了下眼角。
得把裴挚送回去,赶快送回去,这个念头更加坚定了。
白砚已经六年没来过裴家。
从外边看,黑铁栅栏里围着密植的龙柏,依稀还是他们小时候的模样。
裴明远亲自到门口迎接他们,并没有说其他,只有简单的一句,“来了,里面坐吧。”
看望长辈,当然少不了礼物,裴挚下车就拎着东西先往屋里去,留下白砚跟裴明远两个人。
白砚上次见到裴挚爸爸还是裴挚在医院的时候,因为当年发生的事,他本来就对裴明远心怀芥蒂,所以,一时没找到话题的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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