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明月透过略微支起的窗牖,在台前落下一片清辉。屋中烛火跳跃,映着俩人相拥的身影,在壁上凝成一副缠绵的画。
大雪过后周牧翼启程去叶郡,先回明了太子,再行粮草分割。周牧白与沈氏兄弟带着一众亲卫,护送沈纤荨往暨郡。
因着睿王妃到来,睿亲王便在城中别院休沐几日,只留了随身亲卫,并王妃从睿王府带来的家丁人众,一同守护。
安顿已毕,沈家几位公子带着送迎的小队人马,回营寨去了。
到得营中,将事情与卫瑾鹏交代明白,卫将军只道已知晓,又脚不沾地的疾步出去。沈佑棠觉着奇怪,招了小兵过来问话,方知前几日他们出门后,营中就发生了不明瘟疫,接连有人上吐下泻,几个军医诊来诊去都束手无策,裴太医又在叶郡为太子疗伤未归,最后还是白墨从兵吏呕吐的污啐中发现端倪,言道是有毒虫爬过菜蔬,留下了痕迹。卫瑾鹏下令将粮草重新打理,白墨带着人到附近山头采撷药草,熬制研煮后分发下去,才慢慢控制了疫情。
如此又忙乱了几日,一天午后,沈岩与沈岚在空地上拆招练剑,沈佑棠站在一旁抱手观看,两人舞了好一会,一个兵丁执了一封书信跑过来。沈佑棠接了细看,沈岩沈岚都收了剑,站在一旁。
佑棠道,是父亲寄来的家书,问睿亲王安好,又问睿王妃可平安抵达,嘱我勉力报国,并照顾好弟弟妹妹。
沈岩沈岚听说是家中伯父的书信,都垂手恭听了。听罢片刻,沈岚忽然道:“仿佛有七八日没见着殿下了吧。”
沈佑棠:……
沈岩:……
沈岚摸摸自己后脑勺,莫名有些讪讪的,抱剑对沈岩道:“哥,再与我拆两招!”
时光如白驹过隙,两场雪后便是冬至。沈纤荨吩咐别院管家支了银两,置几桌丰盛的菜肴,节气过后,周牧白便要回赤翼军军营了。
冬至这天寒气总是重些,幸好雪已经过了,中庭与后院都被清理了出来,别院的下人们聚在一起,家丁护卫们在中庭,仆妇丫头在后院,桌上是热气腾腾的j-i鸭牛羊,脸上是酒足饭饱的言笑欢畅。
一盏一盏的灯笼绕着屋舍点燃,天色已经暗沉了,牧白倚在主屋小楼的窗台上,看灯火成行。纤荨在榻上展着一件寝衣,寝衣的衣领上有暗绣的祥云纹路,她的芊指抚过那些细致的绣纹,想起一个人在睿京时的心绪,复又抬头看牧白,牧白仿佛感应到她的目光,转过身来。雪后大晴,明月当空。
天快亮时,牧白做了一个梦,梦见已故去多年的亲生爹娘,海平小镇中家徒四壁,却依旧温暖。爹爹在灯下教她写字,娘亲在一旁缝补一件旧衣,她看到娘亲将针线举到唇边咬断线头,还抬起头来对她慈爱一笑,一幕一幕,那么清晰。
忽然屋外狂风大作,天色昏沉,十万荼族大军从天而降,她身披战甲,独自骑着紫骍马,手中长剑已经染满献血,一队又一队的敌兵冲杀而至,她咬着牙拼命厮杀。
战场上哀声凄厉,白骨堆积,她回过头,背后是空空荡荡的曲阳城,没有皇兄,没有赤翼军,没有任何人。
狂风卷起残破的战旗,无数的铁骑驰骋到眼前,残阳将天边的云层都染成了血色,那血色渐渐浓郁,从四周滚过下来,铺陈在西陲的黄沙上,一层一层,刀剑如霜,纷至沓来。浓重的血腥味从黄沙中渗透而出,渐渐漫过脚踝,及至胸口。
层层叠叠的声音都在耳畔响起,自己的,别人的。
“只是军医怕,此乃……回光返照之像。”
“皇图霸业,铁马冰河,纵是心比天高,奈何天意作弄。”
“睿王妃还在瑞京等你!求你,千万保重。”
“将来若有一日,我与太子同临险难,你要记住,定要弃我而保太子。”
“此行若往西陲,莫要忘记,我在瑞京,等你凯旋……莫要忘记,我等你凯旋…………”
从曲阳城解围而出后她总是做着相似的梦,断断续续,模糊清晰。每一次在梦境的末路,那无尽的血色都压抑在胸口,真实到让人无法呼吸。
她总是努力的想要睁开双眼,不断和自己说,这是梦,这是梦,快快醒来。可梦境太深,她疲累已极,只能在梦中浮浮沉沉,眼看着红色的流沙就要将她淹没。
忽而一双温暖的手搂住了她,柔软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夫君,夫君……牧白……”
她挣扎着双眸颤抖,那双手紧紧的抱住了她,她的心绪逐渐平复下来,感觉一双温软的唇吻在了自己额头,所有的梦境瞬间如黑暗遇见了天明,残败的幻象在一缕晨光中纷纷褪去。
牧白慢慢睁开眼,对上纤荨那双注视着自己的焦急担忧的眼眸。
“夫君……”她蹙着眉半抬着身,声音关切:“可是做噩梦了?”
牧白眼中还透着些许梦境的虚缈,额头已经被冷汗濡s-hi了。她努力的稳了稳心神,定定看着眼前人。
纤荨一只手托在她颈脖下,转着身要去拿床外的巾帕给她拭汗,牧白却抬手拥住她,将脸深深的埋进她柔软的胸口。
“荨儿……”她的声音传上来,带着不确定的摇晃。
“我在。”她回身拥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牧白呼出一口气,仿佛长叹了一声,那双手更紧了一些。
“荨儿。”她略抬了抬头,在淡白的晨光中看她j-i,ng致的眉目,“战场中血光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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