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宇说:“白天晚上我也想在家里。”
余声不再说话,算是用沉默表示否决。余宇见他不答应,就把头抬起来,不再伏在他肩头,只有两条细细长长的胳膊晃在余声胸前。
余声没话找话,问他刚刚跟老余究竟说了什么,余宇反问他在心里给老余说了什么。
“我就是说你现在跟我住一起,有我照顾你,让他放心。”余声说。
“啊?”余宇趴下腰,说话的时候正好对着余声耳朵,“哦……”
余声问:“哦什么?”
余宇说:“我也说的这句……”
余声笑了:“你也说的这个。你照顾我什么了?”
“我……”余宇顿了顿,说,“你自己想。”
余声又无声笑起来。
余宇又说:“我真说的这个……我跟爷爷的约定就是这个。”
余声倒不是说不信,只是觉得余宇装大人的样子可爱。
他们接着往山下走,余宇把头又靠回余声肩背上,随着他走路起起伏伏。
“你什么时候也让我照顾……”余宇小声嘟囔。
余声忍笑,说:“等我老了,就靠你照顾了。”
余宇没说话,兴许是觉得等余声老了还是件很遥远的事。
他们在山上沾了一身潮气,回到车里,车门关过去,严严实实的,把春雨的寒意尽数挡在外面。余宇刚刚执意要蹭掉鞋底上的泥再上车,余声撑伞扶他,手掌靠在余宇肩头的织物上,掌心全是雨天的s-hi冷。他们接着向市区驶去,进了内环,车流立刻拥堵起来。老房子旁边有所初中,临近学生放学的时间,向外走的学生们,来接的家长,各种车子把整条街挤得水泄不通。余宇靠在车窗上,看着沿街的每一家店铺,它们的牌子都是如此熟悉。他等得迫不及待,想说要不他先走回去。余宇往前趴腰,刚想开口,伤脚撑在地上又疼得闷哼一声。
“怎么了?”余声问。
余宇抬着腿,不敢着地:“没什么。”
余声说:“我记得前面有个诊所吧。”
“嗯。”
余声又说:“一会儿去看看脚。”
余宇说:“不用了。”
前面的车终于动了,余声打方向盘转到旁边巷子里:“看看吧,你周一还要上学,一直不好,影响走路。”
余宇这才松口。
有这个小诊所在,周围住户有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就在这里解决了,医生也认得他们,熟人之间聊了几句。余声去隔壁房间拿药,余宇坐在椅子上等他。他以前非常排斥消毒药液的味道,坐在这里,又有种一切如旧的感觉,他还没回到老房子里面,单是看着他熟悉的街道,便不禁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余声拿药出来,见他手掌抵在椅子上,身体一晃一晃的,开他玩笑说:“怎么了,崴了脚还那么高兴?”
余宇不说话,还是悠悠晃着。
“嗯,我们走啦,谢谢你,大夫。”
“哎,不用谢,老邻居了——你们看过老余了吗?”
“刚从山上回来。”
“好,好……”
余宇和医生的交谈声落进余宇耳朵里,他身体摇晃两下,不再动了,朝声源处转过头去。
“走了。”余声走过来。
家属院就在前面,车子才起步没多久便又停下了。余宇开始还跟之前一样趴在窗边往外看,进了家属院,他瞥见一个同院的邻居,立刻跟触电似的直起身子来,与窗边离得远远的,生怕他们看到自己,还怕跟他们打招呼,最怕他们再提起老余——他们一定会提起老余的,老余是他跟这个院子之间唯一的联系,他虽是领养来的,但内心早已把这里当作了他唯一的家,老余不在了,他突然有些怀疑他的家究竟还在不在这里,他明明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老余的离开却仿佛也将他与这座城市的联系一并切断。
“下车吧,余宇。”余声说着解开安全带,撑伞出去,在车门口等他。
余宇没有动作,外面余声敲了两下车窗提醒他,又把车门拉开:“到家了,下来吧。”
余宇这才往门口移动,他好像没什么好留恋的。
雨还在下,天已黑了,车灯的光照出去很远,光线里,水泥墙壁上的苔藓是黑褐色的,雨丝绵绵如针。
他们没走楼道的门,阳台后面的小院有个独开的门,余声掏钥匙开了门,里面黑黝黝的,不论是院子还是房间,全是黑的,仿佛断电一般,可楼上邻居家是亮着灯的,整栋楼只有他们一家停了电,站在黑暗里摸索。阳台上是有灯的,老余住院的那段时间坏掉了,一直都没来得及换上新灯泡,也不再需要换上新灯泡。
进了门也是陌生的,家具都盖了防尘罩,余宇不熟悉那些蒙了白布的轮廓,就连蒙了白布的老余他也不认得——怎么认得出来呢?他认不出来,只能辨清人体的形状,他期待那是别人,一个他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人。余声把沙发上的防尘罩掀掉,余宇坐在上面无所事事,于是掏出手机玩,他心心念念想回来的家,人到了这里,又一眼也不去看。
大概是余声家客厅的灯光太亮了,老房子才显得昏暗吧,他想,房间太暗了,什么也看不清楚。家里冷冰冰的,跟他记忆力的完全不一样。他走之前明明把门窗锁得严严实实,怎么连老余的一丝气息都留不住呢?
余声进门后先去洗了手,用凉水灌了水袋,打算给余宇敷脚。之前水嘴一直开着,水声哗哗,他灌好后拧死水龙头,才听到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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