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阮如苏看了石观音一眼,突然低头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有无限烦恼萦绕心头。
石观音不禁好奇,这小丫头为什么反应如此奇怪,既不是害怕,也不是愤恨,而是仿佛有天大的憾事发生一般。
于是她忍不住问:“你作何叹气?”
阮如苏再次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她,语气又轻又柔,仿佛是同亲密之人说心事。
“我叹今日来杀我的,竟是这样的美人……”她说这话时的语气,不似个闺阁小姐,倒像极懂风月的风/流公子。
饶是石观音见多识广,也不由得愣了一瞬,从来见她的女人,不是嫉妒她的容貌,就是恐惧她的手段。没有任何一个如她这样,语带欣赏,面露赞叹。
有时候,来自同性的真心折服,远比异性的小心讨好更得女人的欢心。因为异性的夸赞往往出于生理上的相互吸引而说出,但同性的折服一定是你完完全全胜过她才能得到。
所以,石观音笑了,笑得如玉的面庞上红霞如飞,媚而不俗。
“我如今见你,一见如故,不知你可愿随我回大漠做客?”
世上没有人能拒绝石观音的要求,因为拒绝她的人,都已不在世上。
所以第二日无花推开房门时,屋里除了桌上石观音留下的那个掌印,不见半个人影。他还未能弄清自己的心究竟在哪,就已失了探寻的机会。
莆田少林又名南少林,坐落于九莲山麓中,险峰环绕,易守难攻。透过那层层绿意,隐约可见寺中的红墙碧瓦,恢宏雄伟。
天峰大师从蒲团旁的小炉上提起水壶,有条不紊地开始洗壶、泡茶、封盖。不多时,便用紫砂壶开始分茶。
“无相,你心乱了。”见大徒弟此刻仍是一副心事重重地模样,天峰大师放下茶壶,用手敲了了三下桌面,道:“若想知道真相,就不能被个人情绪左右,静下心来,同为师品茶。”
无相双手合十,羞愧地低下头。
那茶水呈淡淡碧色,清亮明澈,仿佛天边瑶池取得,香气扑鼻。无相深深吸了一口,只觉得五脏六腑中的郁气一扫而空,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茶饮过半,天峰大师终于开口道:“你的心静了吗?”
“我心已静,谢师父指点。”无相拜倒在地,抬头时已不见刚回寺时的沮丧焦虑。
天峰大师慈祥地摸摸他的头,叹道:“为师并非不懂你的心情,只是此事并非急就能解决的。”
无相孺慕地看着自己师父,诚恳道:“我知师父是为我好。我只是担心,阮施主她……”
“阿弥陀佛,世间事自有缘法,你我尽力而为即是,莫要因此生了执念。”天峰大师望着远处的山峦叠嶂,语气中似乎带了点遗憾。
无相并未注意到,而是低头开始认真梳理这几天的事,将他们一点点说给天峰大师听。
“我觉得,昨夜与我交手的更夫,很可能是徒儿认识的人。他虽然使的是东瀛的剑法,可是应该是有所保留了,他怕徒儿认出他的来历。”
“东瀛……”这真是个久远而深刻的词。天峰大师喝茶的动作一顿,眼神闪过沉痛,很快归于平静。这变化太过短暂,以至于无相根本没看到,而是在继续分析。
“我后来检查过那个院子……”说到这,无相顿了顿,似乎非常不解,道:“那人住的屋子里,柜子是连通阮施主屋子的,这是为了监视还是……”
后面的另一种猜测,无相不愿说出口。因为若不是为了监视,就是为了避人耳目。若是第二种,就说明阮如苏同那人应该是一伙的。
他到底是把阮如苏当成了朋友,所以不愿事情是这般结果。
天峰大师沉默半晌,对无相道:“你将你二人的对话一一复述我听。”
学武之人本就记性不差,这两日同阮如苏说过的话,无相都好牢牢记着。便依师父所言说与他听,当然,那些她调侃自己喜欢阮施主的话,就没必要说了。
“她说同你一面之缘……”天峰大师沉吟,那时的阮如苏应该并没有她和无相相识的记忆,那她怎么如此笃定和无相只是一面之缘。除非……她一直没有失忆,记得所有事。
无相不笨,瞬间领悟了师父的意思,怅然道:“她为何……要欺骗于我?”
一个人要欺骗朋友,不外乎为名利,为情感。而她为了什么,天峰大师觉得自己隐隐已经猜到,可是他宁愿自己什么都不曾知道。
突然,无相深深拜倒在地,坚定地道:“师父,无相只怕暂时不能在寺中继续陪伴您老人家了。我若是不弄清此事的来龙去脉,只怕此生修行都无法寸进。”
天峰大师闭上眼,遮住里面复杂的情感,半晌才轻叹一声,扶起他道:“为师当年若是也如你一般果断,大概就不会……”
不会怎样?
天峰大师已然闭嘴不肯多言,就算无相心中好奇却也懂事地没有再问。谁的人生没有几件憾事,何必刨根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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