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惜望向身后,那丛盆景后面有一角月白色衣袍露出来。夏夫子慢慢现身,严肃的表情,紧皱的眉头。
“夫子。”她恭敬行礼。
“我真想不到二姑娘会是这等性子。”
夏散雨抱胸而立,他是折回来找自己丢的一块玉佩,没想到看了一出好戏。他早听人说过世家内宅的姑娘们没有一个简单的,若无必要千万不要同她们接触太多。
裴元惜笑了,“夫子莫不以为我一个傻子突然变好,自然应该像个刚开智的孩子一样懵懂天真。感激所有人对我的示好,不论善意的恶意的我都要统统接受,不计前嫌地与她们姐妹合乐?”
不应该这样吗?
后宅的姑娘阴面里斗得厉害,明里照旧姐姐长妹妹短亲热无比。他一向以为那些虚伪的来往才是这些姑娘们的日常,没想到还能看到像裴二姑娘如此敢撕面脸的人。
他更没有听过哪个傻子傻了十年还会清醒过来,也没有见过哪个傻子言辞如此犀利不留情面。他真是很怀疑这位二姑娘真的傻了十年吗?
“二姑娘真让我刮目相看。”
“夫子也让我吃惊不小,我以为能教琴艺的夫子骨子里应该是不羁和随性的,没想到夫子如此严肃不苟言笑。”
两人目光相视,裴元惜的眼神清透淡然,夏散雨的目光郁郁深沉。
“生活所迫,并非我愿。”他说。
他原是富家子弟,父亲托了门路弄到一个小小的九品官职。若不是三年前很多世家都倒了霉,他家也不至于被牵连,他也不会沦落到成为一名琴棋夫子。
凭他的才能,他自信能考取功名。可是朗朗乾坤,到处都是公冶楚的爪牙。他实在是耻于为那等人效力,失了出人头地的心。
“夫子是否自怜自己空有抱负,却只能窝在侯府与姑娘们为伍,做一个不知朝暮的琴棋夫子,不能一展自己的才华?”
夏散雨浑身一震,看向她,“二姑娘如何得知我抑郁不得志?”
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至少他在侯府授业三年来,从未有人看出来过。他对府中的姑娘不热情,旁人只道他尊礼守规矩。
没想到这个二姑娘一来,就能看出来。
“从你的琴声和你的举止神态中得知的。”她答。“夫子实在是太过明显,我想稍微留心的人都能看出来。”
那般的不耐烦,那般的敷衍,侯府的银子还真好拿。
“原来我第一个知音竟然是二姑娘。”夏散雨苦笑起来,“你说得没错,我确实过得极不得志。我想报效朝廷,却无奈朝中豺狼当道。”
豺狼?
裴元惜可不赞同这个形容,那人可不是狼豺,他是真正的山中之王。她更不认同自己是夏夫子的知音,这么浅显容易看出来的事,哪里称得上什么知音。
“夫子以为男子出仕入朝堂,是为哪般?”
“自是为天下百姓谋福祉。”
“既然是为天下百姓谋利,又何必在乎谁人当道,谁人为帝。你看这天下近几年可有灾闹可有民不聊生?若是百姓安居,温饱有继,你又何必因为某个人而宁愿自己庸碌一生不作为。”
公冶楚几乎屠尽商氏皇族不假,但先帝可不是什么好皇帝。荒淫无道醉心享乐,朝中乌烟瘴气,百姓疾苦三餐无继。
景武帝登基三年来,民间的光景比先帝在位时好上不止一倍。就冲这点,还真没法指责公冶楚是豺狼当道。
夏散雨怔住,连她什么时候告辞的都不知道。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她的那番话,越想越是觉得情绪激昂,如同万马奔腾。
最后他回过神来,对着她远去的方向作揖。
她劝说夏夫子绝不仅仅是点醒他,她希望他离开侯府,不要成为裴元若的烦恼。无论是祖母父亲还是赵姨娘,都不会允许大姐姐嫁给一个讨生活的夫子。侯府已然决定将大姐姐送进宫中,就不可能让这其中出什么岔子。
大姐姐慕恋夏夫子,终将是一场无果的相思。
退一万步说,假使夏夫子和大姐姐真有有缘,凭着夏夫子眼下白身也是难以成事。没有一官半职,裴家是不可能把女儿嫁给他的。
还有就是身为一个拿人银子的夫子,不应该尽心尽地教导主家姑娘们吗?那么敷衍了事,真当他们侯府冤大头不成?
所以无论如何,夏夫子都不宜再留在侯府。
她还未到水榭,便碰到轩庭院的下人来请。说是昌其侯府的侯夫人上门,来给她补过去十五年的生辰礼。
也是碰巧,在她折路去轩庭院的路上,她听到有狗在凄利乱叫。
那狗半大,毛色如同枯草一般没有光泽。它被人绑在一块石头上,发出呜呜的惨叫声。一条粗粗的鞭子抽打着它,打得它无地逃窜。
它身上伤痕累累,气息渐渐变得微弱。可能是看到远处有人过来,它猛然大声叫唤起来。它叫得声音太大,裴元华压根没有听到有人走近的脚步声。
她一边抽一边骂,“你个死狗,和那个傻子一样讨人厌。你不是能耐吗?你不是跑吗?你再跑啊!”
那个傻子,还真是讨厌。
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给脸不要脸。
“死傻子,怎么不早点死,竟然还能成为嫡女,简直是老天不开眼。今天我就打死你这个畜生,看你还敢不敢见我就跑。”
这时,她身边的丫头扯着她的袖子,她怒道:“你个该死的奴才,你也敢对我指手划脚是不是?”
“二…二姑娘。”那丫头的嗓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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