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家师遗物。”
苦禅捻动佛珠,若有所思:“吾与施主有缘,却不是此时的缘分。”
“敢问施主因何而来?”
小和尚沉静智慧的眼唯有在提问时,才透出点该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好奇。
因何而来?
“我在找一个鬼。”
巫嵘在低头是看到自己越发半透明的身体,离去的时间就快要到了,但现在他都还没有找到大鬼。难道说大鬼是白骨鬼王的爷爷或长辈,等白骨鬼王挨揍狠了或者被打杀了,才会‘打了孙子来了爷爷’,出来跟傅大宗师等人对杠?
“我想知道他的执念。”
“执念。”
小和尚自言自语,似有所悟:“吾等皆是执念。”
“施主你要找的人在这里,又不在这里。”
小和尚喃喃,星子般明亮的眼眸深深看向巫嵘,目光如有实质从他的额头看到双眼,在滑到鼻梁。
“为何小僧从您的面相上,看到了两条线?”
“一条是含愤而亡,一生亲离友散情孽,受尽磋磨,半生凄惨,一切皆不可得,最终成就大恶大恐怖,却仍不得自由。另一条似模糊不清,不似此生,倒似彼生,同样命中带苦,毕生努力最后落到镜花水月一场空,英年早逝。”
“但你也并非借尸还魂,夺舍而生,奇怪,奇怪,两条线竟在相融,碰撞会产生不同的未来……”
蓦然,小和尚闭上眼,眼中淌出两行血,连连咳嗽,声音也变得虚弱起来。
“天机不可泄露。”
“我和施主之间的缘分尽于此,施主倒是与我未来的徒弟有缘。”
小和尚抖着手,摘下那一串舍利佛珠,轻柔又坚定地放到了巫嵘手中:“如若将来有缘遇到,望施主看在这串佛珠,能帮扶一二,小僧不胜感激。”
佛珠一入手,巫嵘便感到一股暖流涌来。比刚烈炽热的正阳火更温和持久,仿佛一缕照到阴暗角落的阳光。阳光拂过他的四肢百骸,轻柔压住了不断翻涌升腾的森寒冷气,苍白小火苗嗖地消失,一直以来折磨巫嵘的饥饿也消失不见,情绪似乎都变得平和喜乐,心灵平静。
这便是高僧舍利。
苦禅大师的师父恐怕也是了不得的人物。
“尽量。”
巫嵘并没有做出许诺,眼前的苦禅小师父却满足笑了起来,甚至推了推他的手:“收起来吧。”
“就快要结束了。”
傅大宗师和白骨鬼王的战斗到了尾声,九转雷击桃木剑引动天雷,如一只巨大雷鸟唳鸣将苦苦支撑许久的白骨鬼王击落。白骨鬼王已战到极限,一身血色尽褪,露出莹白如玉的骨骼,白骨碎片如雨坠落,重重摔入粘稠血泥中,被血泥卷起吞没
顶尖强者的激战自然会影响到周围环境,傅大宗师身周的土地尽数被雷劈过,土地焦黑皲裂,裂痕累累,滚滚闷雷声不绝于耳。白骨鬼王一身浓重血气除了被天雷消耗掉的,其余也尽数在激战中融入大地。泥土猩红粘稠如血浆,森森血气似要蒸腾而起,又在半空中与雷威碰撞,互相消散。
“恐怕要到百年后,这里才能恢复正常了。”
小和尚的声音在耳畔,巫嵘眼中却只有那立在血色大地上的道士。他如荒野上的树矗立在那里,背仍旧挺得笔直,凛然孤傲,仿若永不会弯曲。他一人一剑沉默站着就像一面坚不可摧的城墙,守护被肆虐鬼怪糟蹋到满目疮痍的人间。
大火燃烧起来,小镇居民无一活口,太多尸体只能聚起来焚烧,防止灾后出现疫情。熊熊火焰直冲天际,伴随着小和尚叨念《地藏经》的声音,愿往生者早入轮回。巫嵘也在向上飘,他的身体越来越轻,像是一缕清风,又像轻盈的气泡。
他将要离开这个梦境,回到现实,恍惚间巫嵘看到血色再次凝聚,战士军人们回到防线。牺牲的年轻武警活了过来,肮脏的脸上满是坚毅,浑身紧绷趴在战壕中,枪口瞄准远方。更多同他一样的军人如钢铁城墙牢牢守在小镇入口。小镇中倒塌的建筑物阴影处,珍珠色的鬼魂不安紧张望向战场,默默为生者祈祷。
血雨淅淅沥沥落下,傅大宗师的身影如烟雾消散,大片大片的骷髅骸骨从血泥中爬出,摇摇晃晃袭向人类。
“开火!”
执念构成的梦境在重演,而巫嵘已经离开。他在444号宿舍7号床上缓缓睁开眼,阳光灿烂,小青蛇盘在他枕边,睡得酣甜。早起的黑岩狼蛛忙忙碌碌,没有早餐的它只能委委屈屈将昨夜结在墙上的网清理吃掉,然后自己爬回陶罐中,灵活前肢咯哒一声盖上盖子。
巫嵘觉得脑后有点硌得慌,他坐起身来在枕头下一摸,手忽然顿住。
枕下除了染血纸鹤外,还有一串舍利佛珠。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世间能如苦禅大师这般的人物,估计罕少。
“蓉蓉你醒了!”
吱呀一声宿舍门被推开,迟芳芳探头进来,小声腼腆道:“快去洗漱吧,今天艺术楼有雕像展呢,你不是一直想去——”
“行了迟芳芳,看看你这德行,一身厕所臭味,谁愿意跟你站一起。”
栗发女生嗤笑一声,推开僵立在门口的迟芳芳,拿着洗漱用品回了宿舍,上下打量巫嵘。原本审视的目光在对上他深黑眼瞳时缩了缩,气势弱下来,又不甘心道:“吴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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