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平常不会这样的,您待我实在太好,一不留神……”
“没事的,我都知道,
你是个善良又勇敢的好孩子,为了保护家族和弟弟,自愿来到异国为质。”拉里萨大学士眼望伊莎贝拉,她花白的头发让她看上去饱含智慧,因笑意微微下垂的眼角温和慈蔼,正如伊莎贝拉梦境中生母的凝视。伊莎贝拉心中一片酸软,她强忍掉泪的冲动,用力吞咽,借以缓解喉头的哽咽。过了好几个呼吸,直到情绪稍微平复之后,这位小姐才敢开口。
“请问您……您有没有看见我的项链……我是说上面的吊坠。它对我很重要,我晕过去之前肯定还戴着的!不不不,我不是在怀疑您……”
“你是说这个吗?”
拉里萨大学士变戏法似的从她学士袍的大袖子里掏出母亲的吊坠。伊莎贝拉喜出望外,一把抓了过去,全忘了礼节。她将宝贝吊坠捧在手里,反复抚摸查看。没有丝毫损坏,上面依然留有人的体温,就像往常那样。伊莎贝拉将吊坠摁在胸前,尽情享受它温热的触碰。等等,我在做什么?我还没有谢过大学士呢。这可不是教养良好的奥维利亚女孩儿该有的行为。
伊莎贝拉羞了个面红耳赤,连忙低头为自己的失礼道歉。
“好孩子,在我面前不用如此拘谨。我们可以……”拉里萨大学士顿住,斟酌用词。片刻之后她望向伊莎贝拉的眼睛,她灰蓝的眼睛直视伊莎贝拉,里面有种伊莎贝拉读不懂的情绪。伊莎贝拉的心莫名狂跳起来,她别开视线,为自己与长辈对视的唐突行为暗暗自责。
“倘若我让你感到紧张,我可以道歉,我的本意并非如此……”
“不不不,不是您的过错,您无需对我如此……”伊莎贝拉本想说友善,但这样一来岂不显得自己是个受虐狂?她只得生生打住,不好意思地笑笑,强行掩饰过去。天呐,简直是个手足无措的乡下丫头。伊莎贝拉一阵绝望。
大学士反倒笑了。她的睿智与威严原本积雪一样压在眉宇间,她的微笑令冰雪融化,露出底下青绿的草原。她其实有种充满智慧的美丽,伊莎贝拉为之惊叹,不由跟着微笑起来。
“好了,没错,就是这样。”拉里萨大学士握住伊莎贝拉的肩膀。她用力不大,却握得极牢实。大学士比伊莎贝拉略高一点儿,身上有股墨水的味道。这是书香味,伊莎贝拉清楚,常年泡在藏书楼里的弟弟有时也会有这味道,它让伊莎贝拉觉得亲切。
“你只身来到帝国,一定吃了许多苦。”拉里萨大学士松开伊莎贝拉的肩膀,拉出长桌前的木椅子。椅子座位上绑了绣工繁复的靛蓝座垫,深褐的扶手上木雕凸起。伊莎贝拉认得扶手上被磨得光洁发亮的木雕,那是白刺玫,和母亲吊坠上的极为相似。她心脏突地一跳,表面装作若无其事,照大学士吩咐就座。
“不用担心。”大学士看出她的不安,但她怎么可能猜得到伊莎贝拉的心思?她接着说道:“你在我这里,就像在家里一样——甚至可以更自由,不必拘束。我可不是恶毒的继母。”大学士被自己的笑话逗乐,然而她此时的笑容与先前完全不同,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利。伊莎贝拉怔住。大学士未觉不妥,她眨眨眼,轻描淡写地将冷酷的微笑抹了个干净。大学士平静注视着伊莎贝拉,探究的视线落在她眼里。
“你可以依靠我,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
好吧,既然是大学士本人的承诺……况且,我询问的是一位女士,可不是要不知羞耻地打探未婚男子的去向。伊莎贝拉偷偷捏了捏掌心,定下心神,佯装平静询问。
“您知道,克莉斯……我是说,克莉斯爵士,她……”
拉里萨大学士眼里的光芒暗了下去,她的愠怒虽只一闪而过,却再明显不过,恰似乌云晃过湖心投下的不详阴影。伊莎贝拉不得不止住话语。
出了什么事?克莉斯是莫荻斯大学士的女儿,秘法师的朋友,她博学又冷静,尊敬秘法与学士。伊莎贝拉想不出她与大学士交恶的理由,可拉里萨大学士听到她的名字时,神情仿佛看到了厨房里的脏老鼠。
“她不在这儿。”拉里萨大学士说着,拉开床头的抽屉。抽屉正中躺了只金色的小铃铛,上面雕有衔着橄榄枝的娇小雨燕。这组合可不常见,雨燕是大陆北方的鸟儿,奥维利亚的象征,然而奥维利亚酷寒的森林里可长不出橄榄树来。正在伊莎贝拉疑惑的当口,拉里萨大学士竖起金铃,轻轻摇晃。铃铛发出一串悦耳的清脆鸣响。大学士将它放了回去,对伊莎贝拉解释。
“我喜欢清净,仆人都在外面候着,需要他们的时候,摇铃就好。你要喝点儿什么?你昏迷这么久,需要补充水和盐。起司和牛奶怎么样?乳牛在奥维利亚也算常见了,你该不会乳糖不耐受吧?”什么是乳糖不耐受?伊莎贝拉疑惑。大学士看透她心思,耐心询问:“你喝过牛奶之后会腹泻吗?”
伊莎贝拉摇头。脚踩软鞋的侍女吱呀推开房门,轻手轻脚走进房间。她在银白的长绒地毯边缘站定,双膝微曲,行了一个女仆的问安礼。大学士转向她,下令又快又准确,伊莎贝拉不争气地想起克莉斯。
“两杯牛奶,一杯冰镇一杯常温。再切几片山羊奶酪,要卡拉山地鹤影庄园的那几个。”
侍女没有言语,只行了个礼,转身安静离去。她行走与关门几乎没有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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