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宁越来不及喘气,将东西掏出来,递过去道:“我姓燕,指挥使是我兄长。劳驾诸位兄长帮我寻个人,他在学里不见了人影。”
对方定晴一看,那块牌子正是锦衣卫指挥使的令牌,立刻捶胸行礼道:“卑职见过指挥使。卑职领命!”
如果是小孩子胡闹的话自然有指挥使回去将孩子教训一顿,但见了长官令牌又有了命令,就必须去执行。
值守的军士立刻分队,将刀放下徒手进了国子学里。
此时整个国子学里都被惊动了,无论是博士还是学生都跟着一齐找人,最后在中舍那边的一个角落将刘维汉找到了。
小小的身躯趴在地上,统一的学子衣服上全是脚印,鼻青脸肿地蜷缩着。
燕宁越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探了探鼻息,然后松了口气。
还有气。
祭酒脸色铁青地将人抱起来,先着人去太医府请医官来医治,又谢了一番锦衣卫的军士。等人都走了,他悄悄地问燕宁越,能否将这件事压下来。
燕宁越抿着唇想了想,道:“只要严惩那些人,就可以压下来。”
祭酒的脸色不太好。若是严惩了还怎么压下来?刘维汉什么身份别人不知道,但他可是一清二楚的,如今正值对匈奴用兵之际,要借刘维汉的身份拉拢匈奴里的亲晋派,若是这种关键时刻刘维汉出事了的消息走路出去,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祭酒将这件事细细说了,又拿燕岚曾任镇北将军这件事来说事,话里话外都是若是严惩了那些人,走露了风声,一定会对北地战事有影响。
燕宁越直觉这话哪里不对,但到底哪里不对他也感觉不出来,拧着眉头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
祭酒松了一口气,百般承诺等这段时间过去一定会严惩对方。
燕宁越去看刘维汉,发现对方躺在床上偷偷抹眼泪,见燕宁越来了还将脑袋转了过去。
“你的伤怎么样?”
“没事……”刘维汉缩在被子里,吸了吸鼻子。
“你看到是谁打你了吗?”
“……没有。”
燕宁越坐在床边,将祭酒对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看刘维汉在被子里不肯出来的模样,又是自责又是难受。他觉得应该要严惩那些人,可祭酒的话也不无道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燕宁越翻来覆去地想不通,干脆告假要出府问个明白。祭酒原本不同意他告假,一听要去长公主府,立刻就同意了,还让锦衣卫军士随行护送。
燕宁越到了长公主府,对着锦衣卫军士道谢,然后跑了进去。
他来的不巧,燕赵歌在净室里,长公主带着他到后院坐着,又让人端了点心和茶水来。
燕宁越心事重重地静坐了半晌,终于还是等不住了,不等燕赵歌出来,便对着长公主问道:“嫂嫂,我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
长公主笑着道:“阿越尽管说就是了。”
燕宁越将刘维汉遭遇的事情说了,又将祭酒的话说了,皱着眉头道:“我觉得他们做错了事情就应当受罚,刘维汉不管是哪里的人,都不该莫名其妙地被人打一顿,但……但祭酒说得也很有道理,匈奴的事情好像更要紧一点。”
小小的孩子将眉头拧得紧紧地,一脸严肃地看着长公主,等待她的回答。
长公主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的担心是很有道理的,匈奴那边的确很要紧,刘维汉的身份也的确和匈奴有关系。但是呢……”
燕宁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安静地等长公主没有说完的但是。
“但是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呢?”
燕宁越愣住了。
“做错了事就要受罚,这是对的。如果做错了事却没受到惩罚,犯错的人就意识不到这是错事,之后他们还是会去做,甚至变本加厉。所以,祭酒要求你将事情压下去的想法是错的。”
“但匈奴怎么办呢?”他发问道。
门外传来了一声叹息,燕赵歌穿着单薄的衣衫走进来,问道:“阿越,《泰伯》第十四篇。”
《论语》燕赵歌给燕宁越讲过许多次了,整本都翻来覆去地讲过了,也被考了很多次,他几乎是倒背如流,不假思索地道:“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他说完之后就是一怔。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匈奴之事,与你何干?与他何干?与祭酒又何干?”燕赵歌一连三问,又道:“难不成匈奴之事成与不成,就在于是否惩罚几个犯了过错的人了吗?”
燕宁越恍然大悟。
他连点心也没吃,就飞快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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