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狄张口就要革了他自己,石襄的山羊胡抖了抖,要真革了赵狄他当然高兴,但这明显不现实。于是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慢悠悠地说:“赵大人何必这么大血性,识人不明而已,又不是赵大人你亲自主使的行刺,依我之见,这问题还出在……”
赵狄紧跟道:“臣愿自请彻查日月阁上上下下,排除一切隐患,绝不会再让任何一个有心人得逞。”
石襄的话被赵狄堵住,眼神微妙地扫了赵狄一眼,抬头看向姬孟明。
姬孟明则看向姜羽,敛下怒气,和善道:“睢阳君以为呢?”
姜羽道:“我一介外臣,不便参与贵国内政,日月阁之事,全由殿下定夺。至于行凶者、主使者,按晋国刑律处置便可,姜羽相信晋国刑律的公允。”
姬孟明斜斜觑着姜羽,半晌,细白的手掌拍了拍,笑道:“睢阳君不愧为睢阳君。”
说着指了指半死不活的男人,那人一直跪趴在地上,因疼痛而微微喘息着。
“此人于三日后午时凌迟处死,其余从犯皆斩首示众。”
“赵大人,寡人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处置行凶者一事,便交由你来负责。”姬孟明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你不会偏私,不会暗渡陈仓吧?”
赵狄:“多谢殿下,老臣岂敢。”
姬孟明继续说:“至于彻查日月阁之事,寡人也觉得很有必要,不过,为免人言,此事不宜由赵大人你来负责……就由石卿来担任这个差使。”
日月阁的绝大多数人都是赵狄一手提拔上去,一手栽培的,里头虽也有姬孟明和石襄安插的眼线,但人数不多。这些年来,日月阁顶着国君的名号,听的却是赵狄的命令,早已引起姬孟明的不满,而石襄也对这个组织忌惮不已,一直想找机会收拾这个组织,却苦于没有理由。
齐国太子姜直一事,是最强有力的催化剂,给了他们两人绝佳的借口。这一点,赵狄也心知肚明,因此他也不会是全无准备的。
“殿下。”赵狄突然开口了。
姬孟明蹙眉:“嗯?你对寡人的安排有异议么?”
石襄现在感觉自己胜券在握,心情大好,不枉他殚精竭虑多日,总算能对日月阁下手了。
赵狄道:“非也,殿下,臣只是以为,石大人毕竟对日月阁的一应事务都不熟悉,因此臣愿举荐两人来帮助石大人,臣以这身官服保证,这两人都是家世清白,绝对效忠陛下的忠臣。”
两个奴才罢了,掀不起什么浪花,姬孟明闲闲地抬手:“难为你有心,不过即便如此,该罚的还是要罚的。”
“赵狄,你因识人不明,监察失职,致使日月阁中混入齐国间谍,伤了睢阳君。寡人念在你有悔过之心,因此罚你半年俸禄,禁足十日,无诏不得外出,你可服气?”
赵狄道:“臣甘愿受罚。”
姬孟明满意了,抬头问:“睢阳君看这处置,可满意否?”
姜羽道:“殿下心有明镜,姜羽自然满意。”
“满意就好。”姬孟明一笑,眉间的朱砂痣愈加殷红似血,仿佛切切实实喝了人血似的。
“你们都下去吧。”
“是。”
红甲侍卫把人拖走了,赵狄也拉长着脸退了出去,临到门口,目光沉沉盯了石襄一眼,这俩人恐怕早就串通到一起了。
石襄微微一笑:“赵大人,国君可真是器重你,只是罚俸禁足,赵大人可不要辜负国君的信任啊。”
赵狄道:“我当然知道。”
这些人退下去之后,偏殿内便只剩下姜羽和姬孟明。
外人一走,姬孟明脸上的笑容和怒气都消失了,蹙起眉尖,愁容满面地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姜羽问:“殿下何故如此?”
姬孟明强撑起笑容道:“只是想起我那可怜的表哥,年纪轻轻的就……撒手人寰,偏偏世人还都以为是我做的。”
他摊开手,五指张开,复握拢手指,白净的手上文理清晰干净。
“太后素来仁慈,一向教导寡人,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可嗜杀。寡人不愿杀人,可他们偏偏要逼寡人,若是不杀了那几名贼人,即便睢阳君不会怨恨,寡人又以何面目面对燕侯他老人家?”
“赵狄这老匹夫,多年来操控日月阁,不知杀害了多少无辜者的性命,这日月阁,是不能再留了。”
“睢阳君……你明白寡人的意思么?”
姜羽嘴角抽了抽,低下头道:“羽明白。”
姬孟明又笑了笑:“睢阳君还记得与寡人的约定么?”
姜羽:“当然记得。殿下请放心,即便不要那三座城池,为了匡扶社稷,稳定超纲,我也会助殿下夺回大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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