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得了刘致的授意,众人便直接拾起箸来拣食。刘效有知谨在身侧侍候,倒也乐得清闲。他虽没了玉扳指,可捻转指间的习惯是半分也未改过。知谨晓得自家王爷心里有事儿,也不出声打搅。一主一仆置身在这热热闹闹的富贵窝,竟好似坐化入定一般。
若不是刘致心里念着自个儿的贤弟,恐怕刘效还能念着尚得一分把握于此地安然脱身。
只见刘致环顾四侧,言辞轻巧,问道:“魏王坐在何处?”
刘效不觉猛地心惊,脊背登时出了一层薄汗。他推了一把知谨的手命他止了夹菜的动作,而后便赶紧出席,面朝圣君伏在那精工细织的毯子上边,低眉颔首:“贱臣恭请陛下千秋泰安。”
刘致见他这样审慎,不免一厢心中暗笑,一厢向席下道:“你们瞧他,正儿八经的皇室亲族,何时胆儿变得这样小起来!”
刘致登基时日尚短,在座的大多是先帝老臣,皆见识过昔年夺嫡之时二人剑拔弩张的态势,心中多有慨叹,本不愿发笑,却又因着刘致在此,不得不应付两声。夏邢二族是圣君亲信,自然捧他的场,嗤笑声竟一时不绝。
刘效一概听入耳中,却似耳聋之人,不做应答。
刘致想来是近日当真有了好兴致,连带着对他也有些笑脸摆。只听得他问道:“给韦将军传书了没有?”
这话没头没尾,刘效亦不知如何拆解其中深意,只得斟酌道:“臣久病初愈,不过入京前传书道一句平安罢了。”
“韦将军驻边这么些天,拒突厥于边城之外,也该歇息一会了罢。”刘致言谈语气简直同唠家常并无两样,只是所言之事却叫人心颤。他仿佛想一出是一出似的,复道:“魏王同韦将军新婚燕尔,两地分离的确是朕思虑不周,棒打鸳鸯了。韦将军为先帝征战多年,合该同魏王过过小日子,是不是?”
刘效这才仰首视之,端坐在主座上的刘致对上自己的视线,那张面容同自己模模糊糊地有些相似的脸咧开一个融融的笑来。
夏翎坐在一旁,秀眉一拧,一颗心突突乱蹦,疑心刘效因着自个儿做督军的那段时日,要把账囫囵算到他头上来。
刘效却收回视线,他不敢多言,只得以首叩地:“贱臣代将军多谢陛下恩典。”
“你不必多心。朕遣将军回蓟州自然也不止这一个缘由。”刘致早料到他肚子里藏着什么话,他随即挥手招来张平,在他耳旁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嘱咐了,“去宣使臣进殿。”
刘效正巧跪在主座之下,将这话听得真真切切。他不觉有动了脑袋,将乱麻似的思绪舒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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