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红庵面上不彰不显,可他自打在风月场中讨口,不知逢迎了多少这等淫言诳语,又怎会白被这二人讨去便宜,抿唇笑道:“你身上哪有什么亮镗镗、坚`挺挺的银尖枪,分明是藏了只见人吐涎的鼻涕虫。这却好整治,你把它揪下来,横着切作一十二片,竖着切作七十二条,拌到泔水坛子里细细封好,腌上十天半月天,再倒进泥槽,供家宅养的癞子马好好受用。”
一席话下来,竟将这两老油痞子羞得绿眉赤眼,掳上袖子就要捉住万红庵教训。只是还未等挥开膀子,便见二人看向万红庵的身后一愣,随即气势竟蔫了下去,似被抽了筋骨一般,争相颤巍巍往地上匍去。
“太、太子殿下。”
万红庵循声望去,果见孟柯人正从他后方过来,面上携霜带雨,分外阴翳。
“好两个刁钻奴才,在我眼皮子底下也敢作威作福,是阎王借你的胆子,来这里欺下瞒上!便按懈军论处,各领两百脊杖去吧。”
二人闻言俱是一惊,须知以往再有人犯禁懈军,也不过杖四五十、笞个百八,这两百脊杖,却不是要将人脊梁生生打断,不死也得捐去半条性命。便哭天抢地,纷纷瘫在地上告饶不止,被左右来人上前拖开。
待哀告声渐远,孟柯人却仍旧板作一副面孔,目光直愣愣盯住前方。
万红庵有心晃到他面前,显摆一身新做衣衫,本是满心欢喜,欲表一番谢意。谁知孟柯人转脸来见他一身花枝款摆,却先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身上还不见好得利索,就忙不迭装点起来,还当是在淫窠子里怕落了生意?瞧这一副骚头骚脑的出息,是要上哪搭里招蜂引蝶。”
那气势着实凶悍,将万红庵唬得一颤:“你吃的甚么连环炮仗,治了那二人还不够,连我也一并踏削。”
孟柯人并不理他,兀自呛道:“可惜我这营房不比园子里,没好人才,委屈得你,连那等歪瓜裂枣也能勾扯半天。”
万红庵面上颜色渐渐消褪,来时一腔欢欣,早作烟消云散。实在听不得这般奚落,只欲掩耳转脸,避到边上去。
孟柯人却不解气,累日里积压着的欲念情苦得不到发泄,日里思夜里想,却又说不得动不得,偏生跟前这人最是无知无觉,还扮作霞明玉映一般来他跟前招摇。不觉一双眶子已瞪爆青筋,将人死死盯住,合该是上辈子欠下的一笔冤孽。
不肯教万红庵躲了去,他一把揪住那亲自差人缝制的软比甲,恨恨扯开,崩下两颗青豆子般的翠玉扣:“早知就不该使人缝这皮子,倒让你这骚囚儿,又有了粜骚卖俏的本钱!”
见孟柯人一连泼下这许多污言秽语,竟似在宫里那股子刁钻又故态重萌,使万红庵一面惊惧无措,一面又伤心不止,眼眶里早就泛热,却垂头并不愿让孟柯人瞧见。他手颤颤覆到胸前,略微一滞,忽而果决地扯下那件新做比甲,扔到孟柯人脚下,和烂泥踩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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