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怕是误会吧?”他再不敢触祖父的霉头,也不肯违心地把台上那文焕之跟他弟弟连系起来:“四弟幼承庭训,再不会干出那等强抢良人的事来。他们唱戏的都是胡乱编些故事,名字偶然有相似罢了,若真影射桓家,本剧最后一幕还有三弟出场,怎地不提一句两人相识?”
他做大哥的也知道弟弟曾买过一个男娼,光天化日地送到武平衙门,为此事还被堂弟从城外揪回家里,结结实实地挨了祖父一顿打。可花银子买男娼送人跟强抢良家子之间有天壤之别——前者只是fēng_liú玩笑,后者就该进顺天府了。
桓文一个秀才,除了去福建那趟,万事都在家人眼皮底下,便有这心也没这力。
他摇了摇头,又劝祖父:“依孙儿看,此剧看不出来是影射四弟的,咱们家若大张旗鼓地告,反而有心虚之嫌。祖父身居高位,一点小事便有无数人盯着,旁人原不知道四弟与宋家……宋状元结怨,咱们家去告顺天府禁了那杂剧班子,反倒要招来流言。”
他祖父冷哼一声:“你空长这么大年纪,竟丝毫不知变通。谁说要告他坏了你弟弟的名声?这班子竟敢随意借用朝臣之名,将三元及第、翰林院有为官员搬到剧中,岂不是冒犯朝廷威严?本官身兼翰林侍读学士一职,岂能容得这杂剧班子坏了翰林院的脸面!”
他拿出帖儿递给孙子,吩咐道:“你便去顺天府如此说一句,叫他们派人封了这杂剧班子。”
桓升极爱这剧,也爱这杂剧班子,磨蹭着说:“这又不是什么大过错,便是顺天府听咱们的面子管了,万一宋状元也爱看这戏,亲自去保了他们呢?”
且禁了班子也不一定就能禁戏,别的班子不是照样能搬演?福建一部《白毛仙姑传》的诸宫调曲子如今都改成杂剧了,这现成的杂剧还怕没人学?
他大胆驳了祖父一句,见他面色不愉,忙低下头来听训。好在苍天怜见,正挨训间,包间门忽地被人推开,一道萧萧肃肃的修长身影大步踏进房里,关上门便对着侍郎深深一躬,说道:“祖父不必为难大堂兄,不就是要告状么?不必兄长去告,孙儿便愿去告!”
他说罢,又行了一礼,便要退出去。
桓升原就是有些不爱担事的性子,见他肯担当下来,暗暗松了口气。他祖父却有些心血来潮,觉着这个孙子行事必定不顺自己的心,猛地喝问了一声:“你要告什么!”
桓凌微微一笑:“我自然是遵祖父之意,状告那些不务正业,不顾朝廷,不体谅上官苦心,因戏误事的人。”
什么?
桓侍郎一时竟听不出他是在指谁,拧眉斥问:“你这又是何意?你回护宋时也罢了,难不成连个演他的戏的班子也要护着?”
桓凌挺直了腰身,也不避讳堂兄,直白地说:“祖父恐怕不知,这家戏班子的主人之一,与当初那被文堂弟强买的李某正是一对有情人。桓文先是当着整个书社书生的面强掳人走,还险些打伤那些书生,又把人送往时、师弟那里,意图嫁祸于他——”
他说着这事,淡淡看了堂兄一眼。
眼神其实没什么特别,但配着他这话,足以让桓升惊出一身冷汗。
他早前还觉着祖父和父亲将小弟锁起来读书,甚至不许他下楼之举过于严苛,若早知他得罪了这么多读书人,还与宋状元结下这等大仇,直接将他送回老家都不为过!
他呼吸微促,看向桓凌,却见桓凌极强势地对着祖父说:“若非宋师弟念着先父恩情,念着曾在咱们家住过几年,强瞒下了他的身份,今日台上演的便不是文焕之,而是桓文了。那艳段里禀公执法的桓通判八成也要改成个徇私放纵堂弟的昏官。”
当然了,这戏是宋时写的,怎么也不会把他写差了,可是不跟祖父说得严重些,怎么能叫他少动点儿为难别人的心思?
他仿佛看不见祖父怒火中烧的脸色,走上前扶住桓阁老,动情地规劝道:“祖父岂不知宋师弟是三元及第,百年未有之才,甚至可算得本朝祥瑞?如此人才,便是别人家的也该倾心结交,更不必说他本就是咱们桓家的弟子了。祖父却只为当初为退婚之事对不起他,生出了打压之意,如今竟已结成执念,凡见着说他好的都容不下了么?”
桓阁老叫他触到真心,羞愤道:“这是你对祖父说话的口气么!”
桓凌道:“难不成孙儿也像四弟一样,出去替咱们家得罪人?祖父听孙儿一句劝,马尚书任用私人,不是可相与的人家,”他抬手指了指上头,拱手道:“更不是咱们家能插手的。盼祖父早日想通,安安稳稳做一任阁老,便是咱们桓家的幸事了。”
岂有哪个弄权的外戚有好结果的?何况不管马家还是他桓家,且还算不上正经的外戚呢。
他言尽于此,请长兄照顾祖父,向两人道了别便要离开。桓阁老伸手望空抓了一把,急问道:“你去何处!”
桓凌道:“自然是去宋家。四弟既开罪宋家,祖父又担心师弟记恨,那我做堂兄的便责无旁贷要替咱们家弥补。这些日子我先到宋家小住,待宋世伯还京,便殷勤服侍,与师弟结为金兰兄弟,如此两好并一好,咱们两家的嫌隙也算是弥缝过去,祖父便不心总忧心于此了。”
大堂兄不知这话背后的意思,还惭愧地对他道了句“委屈”,他祖父却深知孙子这一去就是给家做儿婿的,气得直骂:“你今日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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