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红瓦,飞檐微翘。
高门,大院,蜿蜒迂回。
密云孙氏,县望第一家,所谓望,就是名望,冠盖一县之名望,乃为下品之世家。
河北道地广人稀,一县下辖数十村庄,人口约五万,田产几千倾,但凡能够跟财富二字挂钩的地方,或多或少都得仰仗密云孙氏的鼻息。
这就是一县之望,这就是下品之世家,宛如县中之皇帝,颇有生杀予夺之威势,说句毫不夸张的话,孙氏就是整个密云县的天。
若是想让人去死,尤其是让穷人去死,简单的很,一句话就能办到。
……
今日,雪晴。
孙昭和刘云的车队还在行驶,终于进入了一座看起来不算太大的小城,而车队后面一直跟着的某个少年,也和某个女子越过城门进入。
密云虽然是个县,但却是地处偏远的县,城小,人少,兼且商业匮乏,缺少外来商贾,所以进县之人多为本地居户,故而城门口压根没有设置进城税……
原因很简单,百姓们实在太穷了,就算设置城门税丁又能如何,保证十个人里面收不到一个人的税。
穷人们拿不出钱来,总不能把人给杀了吧。
虽然不设城门税收,但是门口仍旧有着两个守卫,只可惜样子十分懒洋洋,对于过往之人看也不看,两个守卫只顾着倚在门口打盹,偶尔还会跺一跺脚做出取暖的动作。
那女子看着像是很生气,突然冷哼一声道:“河北道固然因为兵患导致荒芜,但是如今大唐毕竟已经建立,眼看着世道即将清平,然而这些兵丁却如此懒惰,倘若如此下去,他们如何能够彰显朝堂的法度。”
可惜她这话,没人愿搭理,就连她身前慢慢行走的少年,也只是淡淡笑了一声表示听到了。
女子却很不满意,猛地拉着少年的手道:“乖外甥,你什么意思?莫非小姨说的不对?你笑的为何如此鄙夷?”
少年不想招惹她,无奈只能道:“我可没有鄙夷,我只是觉得你发火毫无道理,有句老话说的好啊,天高皇帝远,当兵只看钱,这些城门守卫毫无油水,有时候怕连兵饷都要拖着发,他们肚子尚且难以吃饱,何谈用心守城彰显法度?做人嘛,总得将心比心,需要学会换位思考,方才不至于无端生气。”
女子听的若有所思,然而语气仍旧有些忿忿,忽然又道:“就算如此,也只是一个缘由,但这不是他们偷懒的借口,更不能表现的毫无硬悍之气……”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须知此地乃是檀州,再往北边就是突厥,边境之地,历来严谨,倘若县城兵丁都是这般,他们如何能够守住一方城池。”
“哈!”
少年突然打个哈哈,像是极其无奈道:“谁也没想着凭他们守城啊!”
女子微微一怔。
却见少年轻咳一声,忽然伸手指了指北方的方向,道:“所有人都知道,河北道有着一支精兵,无论是前几年的攻城掠地,亦或是这几年驻守边防,那支精兵才是河北道的擎天柱,那支精兵才是河北道的扛把子。”
“扛把子?”
女子好奇的眨了眨眼,好半天才隐约明白这词的意思。
她不知为何突然心情变的好起来,猛然语气得意问道:“你说的那支精兵是不是娘子军?乖外甥似乎对于娘子军很是敬佩呀。”
少年脸色一肃,郑重道:“我敬佩的不是娘子军,我敬佩的乃是建立娘子军的那位公主,虽是弱小女子,却是巾帼之英!”
“是吗?”女子眼中溢彩连连,语气很是急迫问道:“你对那个女的竟然这么高赞誉?”
少年脸色更加郑重,沉声道:“这不是赞誉,而是有感而发,据说当年隋末大乱之时,李家那票人为了自保全都跑光,唯有她一个小女子被留在长安,受尽磨难方才从虎口脱出危险……”
他说着停了一停,接着又道:“那位公主也真是了得,脱险之后竟然白手起家拉起一支队伍,从无到有,越打越强,短短数年时间,竟然被她打下了大半个中原北方,不得了啊,真是不得了,这样的女人,啧啧,这样的女人……”
“嘻嘻!”
女子突然笑了起来。
她笑的眉眼如花,满脸却都是古怪,一双妙目死死盯着少年,竟然仿佛有种要把少年一口吃下去的架势。
少年被她眼神看的心中发毛,不知为何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擦把冷汗道:“小姨,你这是咋了?”
“没咋了!”女子仍旧嘻嘻在笑,满脸开怀说道:“我只是觉得乖外甥很会说话,我觉得你会说话就应该多说点。”
少年‘嗤’的一声,淡淡而笑道:“我夸赞的又不是你。你虽然乃是豪门出身,但是可比那位差的远了。”
“嗯嗯嗯!”女子连连点头,语气却隐约有种诡异,吃吃笑道:“那位毕竟是乖外甥的心中所爱嘛,小姨我人老珠黄自然无法相比。”
少年满脸都是无奈,对于自己这个所谓的小姨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忽然抬头看看前方某处,顺势将某个话题轻轻转移,略显踟躇道:“今日的事,怕是有些不太好办了,孙家有人从长安归来,必然要进行声势浩大的庆祝,偏偏咱们却不得不上门去求着办事,也不知对方愿不愿意搭理我这个泥腿子……”
人若穷的久了,自然心气不足,哪怕胸有冲天大志,也会被眼前困局所潦倒。
古语所谓的一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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