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中,太子府内。
此时已是深夜,然而李建成仍在批阅文书,他手里拿着一根毛笔,不时在文书上写下批语,另一只手则是拿个饼子,偶尔会咬上一口作为充饥。
但他批阅文书太过用心,压根不知道自己的饼子蘸到了墨汁,他还以为蘸的乃是佐料,继续把饼子往嘴里送去。
所以,嘴上一圈全是墨黑。
偏偏李建成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异味。
如此废寝忘食的做事,整个天下似乎也只有他了。
幸好当他再一次要啃饼子的时候,旁边突然急急身来芊芊素手,一下夺掉饼子,重重仍在桌上。
然后只听一个女子苦笑不得,又是无奈又是心疼的道:“夫君,你看看你吃的是什么啊?”
李建成微微一怔,抬头看向书桌旁边,却发现原来是自己的妻子郑观音,此时正指着桌子上的饼子生气。
李建成看向饼子,顿时脸色一囧,这位大唐太子吭哧吭哧两声,略显尴尬的笑道:“刚才忙着批文书,一时没有注意到。观音你莫要生气,为夫下次不会了。”
“你每次都说不会了,可你这半年吃了十几次墨汁。不行,臣妾要发火,我要把侍卫喊来,狠狠训斥他们一通。”
“这不是侍卫的错,是我自己没有注意。”
“可他们是你的侍卫,为什么不在书房里侍候你?若是有人在书房里,岂会看不到你拿饼子蘸墨?”
“唉,你别发火行不行。是我把他们赶出去的,我不想让人离我太近,你知道的,我老是咳嗽,一旦传了人,我心很难受……”
“夫君,你为何总是如此柔软。你是大唐的储君啊,侍卫们应该侍候你。”
“他们也是父母所生,家中也有妻儿老小,我怎能因为贪图安逸,就让他们置身危险之中。一旦传了病给他们,岂不是害了侍卫一家人?”
“夫君,你……”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跟我说说你又熬了什么药?我怎么闻着今晚的汤药很香啊。”
……
能把汤药的味道说成香味,恐怕满天下也只有李建成的胸襟才能行,倘若换个绝症之人,绝对做不到这般释然。
他是真的看开了一切,所以才会不畏惧自己的死亡。
郑观音叹了口气,她已经习惯了丈夫的悠然,她将一碗药汁缓缓放在桌上,柔声道:“趁热喝了,这是神药。不准浪费啊,也不准埋头批阅文书忘了喝,臣妾这次在这里盯着,亲眼看着你喝完才行……”
李建成哈哈一笑,道:“又是神药啊?那得喝下去。”
说着促狭的朝着妻子眨眨眼,打趣问道:“今次的神药又是从哪里得来的秘方呢?”
郑观音瞪他一眼,气呼呼道:“总之是神药,能治好你的病。”
“对对对,是神药。”
李建成从善如流,不断哄慰着妻子,连连夸赞道:“这些年以来,你到处给我搜集药方,我觉得病症越来越轻了,说不定哪天就会突然治好了。”
郑观音柔柔看他,她岂不知道这是丈夫在哄自己?
她几乎忍不住想要说出一件事,把所有的秘密全都告诉给丈夫,但她心中及时警惕,终于狠下心压住,只是道:“快喝,快喝,如果药凉了,臣妾要生气。”
“好好好!”
李建成温声而笑,端起腰碗一饮而尽,随即把碗小心搁在自己桌边,微笑道:“老规矩,碗你别碰了,等我拿火烧一烧,再让侍卫去埋掉。”
郑观音柔柔点头,轻声道:“其实我不怕染病,我想陪你一起咳嗽。”
李建成伸手想要抚摸妻子脸庞,然而手才举到一半忽然收回,温声道:“你得照顾孩子,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
说着看向门外,脸上变得异常不舍,喃喃道:“时间不多了啊,可是孩子们没长大,有时候我真想放下一切,带着孩子们隐居起来。哪怕只有两年时间,也能在临走之时无憾。”
郑观音眼圈一红,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压抑,陡然轻声开口,语带暗示的道:“夫君,你觉得最近咳嗽严重吗?”
李建成微微一怔,随即似是有些迷惑起来,下意识道:“你若不提,我还不曾注意,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似乎咳嗽的确实轻了。而且,精力也旺盛了些。以前我批阅文书,到半夜的时候浑身都累,可是最近一段日子,我偶尔竟能通宵不眠。哪怕有再多的文书,我也能一夜间批完。”
说着看向妻子,忍不住问道:“莫非你真的碰巧弄了某个有效的秘方?”
郑观音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门外两眼,忽然俯下身子轻轻开口,道:“也许你不会死,还能活上几十年。”
李建成明显一震,陡然伸手抓住妻子的手,颤声问道:“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了?你自从半年之前去过河北一趟,回来之后就变得有些奇怪。虽然你一直在努力掩饰,可你偶尔流露出的欣喜难以掩饰。观音你是我的妻子,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秉性万分熟悉。你以前心有死志,一直想的是陪我去死,可是最近半年以来,你从未流露这种情绪,反而开始振作,完全变了一个人。告诉我,到底半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郑观音欲言又止,真想把一切都告诉丈夫。
但她猛然想起顾天涯的警告,连忙扭头躲闪李建成的目光,弱弱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老天爷会长眼睛,你这样爱民如子的储君,上苍不应该让你境遇凄凉。”
“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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