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归家时在楼下吵架,都吵了些什么东西?”江小公子双眼亮闪闪,满盈着求知欲。
求知欲是有的,求生欲可能没有。叶鸯挑眉,未曾与他计较打断别人的罪过,耐心解答他的疑问:“也没怎样吵,不过是他看我颓丧,感觉生气。”
一语终了,锅碗瓢盆已刷干净。两人离开水池,将其放入橱柜,又绕回去洗净指间粘腻,站在外面吹了吹夜风,这才舍得回屋。
江礼仍在思索叶鸯最末那句话,想来想去,却没感觉他颓丧到令人厌恶的地步。直觉他隐瞒了细节,但没有实证,不好明说。
无来由地烦躁起来,江礼把它归罪为秋虫声杂,致人烦忧。跺着脚骂了几句飞虫吵人,便拍打着衣袖,躲进房中。
要论吵闹,他其实比秋虫更过分。锲而不舍的追问,早让叶鸯想敲打他的脑袋瓜,碍于情面,不便如实相告而已。
他问过了,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而叶鸯让他搅得睡不着,闭上双眼一直躺到后半夜,亦没有半点儿困意。形形色色的人在他眼前乱晃,上演一出古怪莫名的大戏。
叶鸯虽合着眼睛,眼珠却依然在转动。闭眼闭得太紧,装睡装得太用心,反倒能让人一眼看出他没在睡,欲盖弥彰四字,嵌在他额上当真合适。
察觉到这点,他索性不再假装,径自睁开双目,侧身与墙壁对望。凉如水的秋夜催生了奇异的情绪,那是从前所没有过的。若有若无的风吹拂过他的背脊,好似情人的双手,可惜失却温度。
过去数年,叶鸯一贯认为,仅有多愁善感的女子才会伤春悲秋,而当春真的伤了,秋真的悲了,他才感到那并非多愁善感,只不过睹物思人,因境生情罢了。晚春确是伤感,深秋确是悲凉,严冬更不必说,一年当中,惟有盛夏时节可驱逐悲情,让人觉得自己还有很久好活。
☆、第104章
窗外夜色由淡转浓,继而由浓转淡,晨光渐明,赶走了仅剩的困倦,叶鸯睁眼睁得久了,便不想合上,时至今日,他方才明了,原来清醒是种毒,亦能勾人上瘾。
眼见得外面天光亮起,屋内却依然是黑糊糊一片,桌椅橱柜皆看不分明。叶鸯静悄悄地坐起身,用力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眺望天边鱼肚白,忽感到有些不适,另外还有些可惜。这种不适大约来源于经久未眠的痛苦,惋惜与失落,则源自于漫漫长夜无人作伴的孤单。
叶鸯从未一夜无眠,不论是在北叶,还是后来到无名山。从前他不光睡得着,并且睡得很香。这会儿他像是不能入睡,又像是不敢入睡,真正怯懦的孩童,也就是他这样了,连睡眠都令他感到害怕。
一夜不睡,精力看似充沛,实际上却不堪一击。叶鸯把目光自窗外收回,重新落入昏暗的屋内,登时感到双眼酸涩,仿佛迫他闭眼,躺下休憩。
无可奈何,只好照办。可闭眼闭了没多久,酸涩感的确消失了,本该出现的困倦还是没有出现。叶鸯因而放弃了再度入睡的念头,披衣下床,借助外面熹微的光线,从木架上取下一本书。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取下一本书,为何偏偏拿了这一本书。他想这举动也许是装装样子,也许是打发时间,好让失眠之人看上去不那么无聊。事实也正如此。简单翻了翻前头几页,他便失去了兴致,面对着摊开的书页,怔怔发愣。
识字的清风调皮尤甚,总爱趁人不备,掀动轻薄纸张,一册书在它们无形的手指间欢快地抖动,发出沙啦沙啦的声音,好似后院高树被风闹出的动静那般清脆响亮。叶鸯舔舔唇,将乱动的书页压住,揉了揉胀痛的左眼,沏一杯茶小口啜饮,心不在焉地想着旁的事情。
与此同时,一个人影从窗外掠过,紧接着窗户暗了半边,有谁挂在外头,轻轻叩击叶鸯的窗。
只有梁上君子才不走正门,看来这家伙是打定主意不做好人,偏要充当那作奸犯科之徒。叶鸯无奈,将书合上,又拿瓷杯压住,以防它挥起手臂狂舞,随后小心地绕过桌椅,来到窗畔,把窗扇打开一条缝,与悬挂在半空中的家伙对视。
“你怎知我醒着?”叶鸯唯恐惊醒江礼,是以将嗓音压得极低,不过在万籁俱寂的此刻,哪怕是飞虫振翅声都格外清晰,更何况他的讲话声?方璋哂笑,竖起食指,故弄玄虚地摇头,一弓身就要进屋。
大早上不打招呼就敲窗,还一言不合就要钻进别人的卧房,这绝非有教养之人能做出的事情。叶鸯的坏脾气被他激起,一把拍在窗扇上,恶狠狠瞪着他,道:“你要想睡觉,回你自己屋里睡去。”
“独守空房,寂寞难熬,所以来你这儿寻点乐子。”方璋说完,使劲眨了眨眼,貌似快熬到极限,于是不再乱开玩笑,径直切入正题,“我那间房离这儿太远,实在是撑不住,就让我在你屋里小睡一下,待睡醒了,给你拿钱。”
“我稀罕你那点钱?”叶鸯挑眉,极为不齿,但还是把窗户全部打开,放他进屋。
方璋跳进来,落地无声,犹如一只骄纵成性的猫,闹了一整晚脾气之后,于清晨披着满身露水,悄无音息地钻入房间小睡。他跟叶鸯似的熬了个通宵,若不睡觉,白天必定要犯迷糊,把大事小事一并耽误。
他换下鞋履和外衣,占据了叶鸯原本的位置,躺在压痕上面,肆意舒展着自己的腿脚,睡在内侧的江礼并不知晓床上已换了另外一人,兀自咂嘴说梦话,甚至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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