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语传来,连修嫔亦变了颜色。
只见身后蓝泽挽着皇帝,缓缓行到近前。
寒轩见此,方转了面孔,一脸凄然,跪于地上:“臣下治宫不严,以致今日大错,还请陛下降罪。”
蓝泽一见,亦是附和,楚楚跪于一边:“臣下亦管束无方,德行有亏,请陛下责罚。”
青叡更是捣头不已:“罪臣一人之过,自请下九幽柱,永世不得翻身。还望陛下明鉴,不至大人与娘娘无辜受连。”
皇帝面色深沉,不发一语。醉眼之中,了无明波。
修嫔见皇帝不语,便厉声道:“此二人于此tōu_huān,私盗锁钥,互通信物,实属大逆不道。而领宫意欲包庇,为其遮掩,如此胆大妄为,欺君罔上,陛下定不可轻纵。”
皇帝终是开口,喃喃问:“领宫,你为何不秉公处置,反倒欲狡饰遮掩?”
寒轩稍定心神,只定定道:“臣下不忍。”
“不忍?”
“臣下并非不忍二人性命,而是不忍此情。”
言及此,修嫔抢言一句:“领宫大人真是厉害,如此□□背德之事,大人却装点藻饰,好似龌龊竟成了风月。”
寒轩未有理会,只复垂首道:“臣下今夜来嬉醉堂前,途经过不关阁。不觉心下感喟,险难自持。”
修嫔又想出言激辩,而皇帝眼光一横,只将其生生止住,口中淡淡道:“你且说来。”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世间最难得,不过是‘有情’二字。陛下对源妃用情至深,一座不关阁便是见证。奈何不关阁尚在,佳人却已玉殒。陛下追慕至今,自知情到浓时,宫规戒律早顾不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陛下是过来人,身感其苦。况其二人未曾媾和于禁内,不过想身无桎梏,自在而去罢了。到底不过是个私逃出宫之罪,不至秽乱宫闱,只得处死。”
皇帝默默良久,面色疏淡,于清晖之下,那点点酡红,都成哀影。
“不是源妃,是源德皇后。”
众人立时明了其中轻重。
寒轩心有喜色,便乘胜追击道:“臣下愿以领宫一职,换二人性命。还请陛下放过二人,亦是放过此情。”
皇帝沉吟一刻,缓缓道:“既是犯了宫规,若非宫中之人,便是无妨。二人即贬为庶人,逐出宫禁吧。此情本就不关风月,便更是不关何处风月了。”
青叡只连连叩首,高呼“圣恩浩荡”。而身后芝鸢,虽未言语,亦是盈盈而拜。
见时局突转,修嫔颇有不甘,复软语一句:“领宫总是有失的。”
蓝泽上前,轻挽住皇帝臂膀,眉目含情,娇声道:“陛下可愿听臣妾一言?”
皇帝见其娇痴,便亦笑道:“你且说来。”
“大人今日宽纵,若不领罚,恐难立威,来日宫人群起效仿,愈加放肆,必祸及国政。今日之事,宜小惩大戒,且罚领宫半年俸禄,闭门斋戒苦修十日吧。”
“便如此吧。”皇帝浅淡一句,则转身离去。
良宵秋月,皇帝未回席上,只踽踽一人,归于在德池殿独睡。
或许此恨,正如风月,万古常在。
第15章暖帐
玉轮飞碧落,银幕换层城。
自皇帝归于德驰殿,寒轩与蓝泽二人,便同至穹汉门,欲送二人离宫。
小庭人静,玉人相对,风露微冷,更教素娥恨生。桂影之下,醺脸醉红尚在,髻鬟还偏,奈何仙梦难留,唯剩云水萧寒。
蓝泽与芝鸢执手垂泪:“此事终因那枚玉佩而起,是本宫对不住你。本宫多年郁郁,方要起势,你却要走了。”
芝鸢凝噎不语,只略摇摇头。
寒轩立于几步之遥,青叡满面颓然,立于其畔。寒轩不动声色,不过浅浅道了句:“要记得对他好。”
青叡深深点头。见蓝泽终是息语,才伴着芝鸢,出穹汉门而去。
秋夜澹荡,寒凝残焰,只照得二人身影颀长,更添凄凉颜色。蓝泽立了良久,终是回身向内,行至寒轩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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