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没有在迹部第一次要求他临时标记时答应,他没有因为过度担心走进剑桥的那个雪夜,他在看到迹部和别的在一起时识趣避开,他没有提议过我们试试吧,他没有一次次地辗转在机场、酒店,在无数寂寞冷清的夜晚拨起电话只为听一句“侑士”……他还能逃得开吗?……还是从更早的时候开始,从迹部拜托他作为指名时,他的命运就早已确定?他为了训练自己的能力所做的种种尝试,有意或者无意,全都是为了迹部。
忍足侑士不是个标准的,因为迹部景吾不是个标准的o。在他等待分化的那些年轻的夜晚,他难道不曾祈祷、梦想过——让我成为吧,我想成为那个人最特别的人……神应许了他的祈祷,却以嘲笑的方式让他既得到他,又失去他。
他是个,他爱的人是o,他们一起编织了多么漫长而美好的梦。但这梦不过是自欺欺人,终要醒来,无法回头的时间和错过的疼痛是他们对自己命运的傲慢和轻狂所付出的代价。
时间慢慢地也就过去了。几年后忍足升副主任,医术精湛,受人尊敬。他一开始是普外,后来因为能做o手术的医生太少,更是凤毛麟角,转向了o性腺研究,尤善标记分离和切除手术。这一领域虽然经常被卫道士批判,但o们坚决支持:因为一次错误的性关系就决定自己人生的情况超乎想象得多。被qiáng_jiān的、被诱骗的、经历家暴却无法离婚……每一个走进手术室的o都是满腔屈辱和泪水,抱着必死的决心让人把自己的标记或属性抹去。
虽然程序是o提出要求必须要经过管理局审核批准,但总有接受不了的来他们这里闹事,尽管医院层层安保,也有发疯的会闯到忍足面前,视他为仇雠,恨不得杀死他。忍足时常感谢迹部当年逼他学一堆对付的技巧,大部分他都能摆平。他也想过要不要换个更安全的岗位,但第一是实在没人能做了,能扛得住直接对o性腺动手的太少,分离手术又是极精密的手术,beta们很难做好;第二是,他太清楚一个o要活出自己想要的状态得有多难。天之骄子如迹部,也都步履维艰。医者仁心,他视其为天赐使命,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做好。
他也依然关注着迹部的信息。财经新闻里迹部是常客。不久前他回到了日本,正式接手了家族企业。“迹部集团新掌门,世界里的oega所做到的感到惊异。八卦媒体也喜欢他,热衷于发掘这样一位o所青睐的对象。迹部身边从来没断过,他习惯于有护卫。花边小报总乐于编织缠绵的爱情故事,小作文写得天花乱坠,而忍足不免会想,迹部会在发情期找这些帮忙吗?还是依然靠自己熬过那些艰难的日子?
因为做了几例突破性的分离手术,忍足年纪轻轻就声名鹊起,来找他的o日益增多,很多人从外地、甚至国外慕名前来,他的办公室里常年有病人送的鲜花。可见过再多的o,也不过是在确认这样的事实:没有人能比得上迹部,没有人。
然后那一天,他在新增的vip病人里看到了迹部景吾的名字。
后来忍足想,一切其实都有预兆。一周前,他常用的钢笔坏了,溅到衣服上留下墨点,诊室的空调外机里住进一窝燕子,工人小心翼翼地清除,可还是有一只雏鸟掉了下去,摔死了,一连来了两个跟吵架怒而想分手的o,在签手术同意书之前又都和好了,新来的护士是个o,怯生生的,总在不停道歉,令人焦灼,忍足都控制不住想要把气息放出来透透气,但忍住了。
一位饱受家暴折磨的o接受了分离手术,原本只是标记分离,但发现腺体已经污染严重不得不进行切除,同时病人出现严重的并发症,引起心脏衰竭,急救了五六个小时没能救回来。尸体解剖发现生殖腔受损严重,全身血管都已经很细,分离手术也不过是对这个可怜o最后拯救的杯水车薪。早先忍足刚遇上这类病人还会痛苦愤怒,但见到的人间悲剧实在太多,太多o都拖到膏肓才来就医,他现在能做的也无非是专注于自己能做的事,除此之外力所不及。
尽管如此,没能救回人命对他打击还是很大,院里安排他休息一阵,所以一周后,他到办公室时手里待办的案例已经积攒了一沓,最上一摞vip里第一个就是迹部景吾。
情况记录非常清楚,32岁,成年o,等级v,身体健康,无不良反应,无药物过敏记录,无结合标记,无生育记录,要求是切除o腺体。
忍足盯着病历看了五分钟,然后拿起听诊器走进诊室。迹部已经在等了。
几年没见,迹部稍微有点变化,头发颜色变得深了,轮廓也更清晰,除此之外,气质也更拒人千里。他不是一个人,有个在他身边,秘书或者护卫,忍足在新闻上见过。
“抱歉,久等了。”忍足拉过自己的位子坐下,打招呼,迹部看到他,没什么表情,点点头。
那个从桌上拿起一沓资料,开始说话:“我们做了一些这方面的调查,目前国内这领域你比较专长,有一些特殊案例,我们选择你和你们医院也是基于这种调查结果,想跟你谈一下这种手术的操作和影响。”
他说的是“我们”,忍足心里梗了一下,方才开口:“我看了你的病历,没有结合就进行分离手术的不多啊……”
“可以做吗?”问。
“可以是可以……但我不建议。”忍足答道。“方便的话我想跟o单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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