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哭声,悲痛欲绝,撕心裂肺,半夜响彻整个灵堂。
顾祯的娘,放心不下他,原本是送夜宵来的,但在灵堂外止步,听着两人的说话声,以及后来的哭声,亦淌着泪,终是转身离去了。
哭出来了就好。
顾祯哭了半宿,到第二日天明,他回院里去洗漱,吃了点东西,然后扶着顾老爷子的灵柩,端着灵位,将老爷子送土为安。
江意作为外客,跟在顾家送葬队伍的后面,一同去往顾家的墓园,看着老爷子的灵柩下地,一抷抷土掩了去,最终立碑为墓。
她两夜没合眼,从墓园回来,一进自己家门,精疲力竭地就倒下了。
这两日,除了顾老将军的丧葬事宜,被讨论得最多的还有刑部侍郎周培德的死。
据说周培德因为狎男妓、让勾栏院往家中送男妓一事,与夫人大吵一场,当晚分房睡,独自宿在了书房。
哪晓得,天亮以后书房里没动静,门又闩死了,家奴破门进去一看,才发现周培德已经死了,并且尸身都凉了僵硬了。
周培德浑身发紫,死状十分恐怖,又见书房里一片狼藉,起初以为是谋杀。
可据周培德的随从交代,当晚后半夜,他仍在书房里发泄,又摔又砸,还出声凶吼了随从,扬言早晚有一日要休了周夫人。
而且门窗都是从里面上闩的,不应有人从外面闯进来。昨夜周府一夜安顺,也没发现任何可疑痕迹。
经仵作检验,这等死状不是中毒而起,而多半是窒息导致的。
而且他身上一时也找不到任何伤痕,因发现的时候,已经起了点点尸斑,那针眼在紫绀和尸斑的作用下,根本难以察觉。
最后仵作下了死因定论,如不是外力引起的窒息死亡,则应是内在脏器受损造成了呼吸衰竭。又结合随从所说,周培德半夜大发肝火,多半可能是一时怒火攻心,被气死的。
堂堂刑部侍郎、朝廷命官,最后竟因为夫妻不睦,于半夜活活被气死,人们谈论起这件事时,是唏嘘又感叹。
昨夜,江意在顾家陪顾祯一起守灵时,外面周培德的事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太上皇坐在寝殿榻沿,殿中灯火全熄,就着廊下微弱的光沉目看着寝殿上屈单膝跪着的人。
他身量修长,即便跪着也显出挺拔之姿。
微弱的光隐隐映衬出他的轮廓,他微垂着脸,一张脸依稀可见深邃英冷之容。
是苏薄。
平时太上皇甚少主动召他到跟前来,有什么事都是命人传令给他。
殿上是一阵威压感的沉默。
他置身其中,并未有半丝卑弱感。
太上皇知道,只怕自己将全部怒威都施加在他身上,他所做的也只有服从,从不会被震慑。
之所以太上皇甚少见他,是因为觉得普天之下,就他,与自己最相像。
见得多了,未必是件好事。
太上皇终于开口,声音苍浑,直接问道:“周培德,是你杀的?”
他暂还没下令让苏薄去干这事,如若他擅自行动,便是僭越。
苏薄答:“不是。”
太上皇道:“那他当真是被气死的?”
苏薄:“仵作检验是此结果。”
太上皇神色微缓,又问:“上次的伤,可好些了?”
苏薄声无波澜:“已无大碍。”
通常他问什么他答什么,除此以外没有多余的一个字。
后来,太上皇沉吟着道:“你和江家那丫头,近来走得又近了?”
他一边缓缓说着,一边抬眼注视着苏薄,将他一举一动、一丝一毫的反应都收在眼里。
太上皇等了一会儿,也没见苏薄作答,更没有如愿见到他有任何异常的反应,哪怕是微微一顿。
可他不回答,就等于是默认了。
太上皇一阵郁气,沉声道:“她是我看中的准太子妃,与太子郎才女貌,乃天作之合,我告诉过你要离她远些,你将我的话当耳边风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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