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只有冬季,胡人才车居。逐草而居时,胡人亦会乘帐篷高车迁往新牧场。这也是一段不短的旅程。转移牧场不难理解。牛羊遍野,终归会将一片草场吃光。为了不使牛羊啃食草根,影响来年牧草的生长,便要换一处新草场放牧。
只是长草的地方,并不能成为牧场。水草、水草,除了草,还要有水源。故而,有经验的牧人心中,便有一片片适合迁徙的牧场。放牧,在刘备看来,其实就等同于看天吃饭。
草原上,堪称灾难的因素有很多。狼患、蝗灾、旱灾、雪灾。还有大疫。诸如此类。
‘饥寒起盗心’。故而,连年抄掠边郡。
对千余户‘零散部族’的到来,刘备一开始报之以十二分的警惕。毕竟数月之前,还是生死大敌。双方搏命对战。王骑同袍,甚至亲生兄弟,多有死于刘备之手。岂能不心存恨意。
说与乌莲听。乌莲却轻轻摇头。言道,草原儿郎便是如此。先前听命于檀石槐,任其驱策,不避生死。大单于一世英名,毁于你手。你便是草原上最强大的那头苍狼。于是,他们又听命于你。这,便是草原的道义。
杀死老王便是新王。
刘备理解了。
只是,草原的规矩不应该只针对胡人吗?
乌莲答道,你是胡骑校尉。阵中又有王兄和我。当然符合草原规矩。
这下全明白了。
乌莲断言,还会有更多的鲜卑精骑,南下归附。
刘备叹了口气。心中不禁徒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的怅然之感。小时候,总以为敌人都是罪恶滔天,恶贯满盈之辈。长到了却发现,有时候不过是为了挣一口饭。
见刘备沉默不语。乌莲忽又说道:“蕃邸有一位熟人,想见你。”
刘备还未从复杂的情绪中走出,便随口应了声。
乌莲又道:“要不,我去给你捎个话?”
“咦?”刘备这才看向乌莲:“去给谁捎个话?”
乌莲却卖了个关子:“待我问好再告诉你。”
刘备点了点头。乌莲清白无心计。不想说的事,他绝不会再问。这么长时间相处,不是家人胜似家人。刘备念着她的好。
几匹千里神驹,入后院马厩,可把苏双紧张的不得了。整日不得安生,晚上也要起来数次下到马厩查看。生怕与青駹抢占槽头。好在青骢马给了周泰,不然指不定要乱成什么样。
左右告诉刘备,这便找来苏伯,单独隔出三座宽敞的大马间,供白蹄乌、黄駥、白龙居住。
趁此机会,刘备便封张世平、苏双为洗马。秩比六百石。
苏双仍要推迟,却被刘备好言阻止。秩比六百石,月谷六十斛,一年七百二十石。折成五铢钱,为二十一万六千。
苏双和张世平骤领高俸,心生不安。不料侯府上下,邑中内外,皆交口称赞。一金知人心。掷金买病马。皆是少君侯旧事。苟富贵,不相忘。两位少时好友,今食高俸。正如少君侯仁主之风。
立夏之后,开始育秧。
此乃稻作至关重要的一步,不得有丝毫差错。圩田还在深入。待育秧结束,插秧始。可得新田五十万亩。今年临乡将有美田,百万亩。
少君侯是临乡之主。圩田百万亩,却没有私占半分。家中还是溪谷那百余亩水田。如他所说,母子二人,妻妾八个。百亩已食之不尽。
临乡计:一万五千一百九十二戸,十八万一千四百二十余口。年前‘人岁六十三钱’的献费。刘备足足交了一千一百四十二万九千四百六十钱。
经由黄门令左丰上报禁中。在诸侯中排在前列,十分考前。圣心大慰。这便询问左丰:不是说临乡百里水泽,无有寸土。何来如此多的民众?
左丰这便将少君侯,圩田造地,建楼筑城,广纳流民,恤养孤贫。绘声绘色的说与圣听。
陛下听后,龙颜大悦,不禁抚掌长叹:果是吾家麒麟子。
左丰亦喜气洋洋。
开春后,颁下北伐封赏圣诏。左丰自请赴楼桑宣诏。
此次封赏,甚是隆重。所携队伍浩浩荡荡,车长数里。旌旗蔽日,人马如龙。黄门令左丰少年得志,意气风发。一路行来,鲜衣怒马。路上车辆行人避恐不及。沿途传舍更是殷勤备至,不敢怠慢。
车速忽缓。正闭目养神,以待夜宴大杀四方的黄门令,这便询问窗外虎贲。
答曰:有一队士子出行,牛车缓慢。淤塞官道。
左丰又问:距临乡还有多远?
答曰:前面便是楼桑。
左丰笑道:定是学坛儒生。且让路!
虎贲高叫:让开道路!
待牛车抵近,左丰掀帘视之。车上儒生,纷纷起身道谢。
左丰脸含笑意,挥手相送。
待牛车驶过,车队这便启程,奔赴楼桑。
若论繁华鼎盛,洛阳自是天下第一。然小小楼桑,却胜在堆高成夏,重楼林立。尤其夜晚,堆光如昼。街道上人来人往,不减半分繁华。
最关键。出禁中,来楼桑。左丰如鱼得水。平日里谨小慎微,恪守本分。在楼桑,却百无禁忌。往日里察言观色,心机深沉,皆无用武之地。少君侯待人赤诚,当以心腹相托。岂能以心机相待!
上次一别,不过年岁。
少君侯丰神朗俊,形貌昳(yi)丽。身长八尺,自有威仪。虽立在阶下,却长于后人。
果然是天家麒麟。
左丰心生折服,碎步走到近前,伏地行大礼。
刘备双手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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