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里之回,七重错落。
增城殿,二重大平座。环视金碧辉煌,玉色琉璃蓟王宫。窦太皇感慨忽生:“清钢琉璃,纤毫毕见。再无隐秘可言。”
董太皇心有戚戚:“窦妃、田圣、甘后,绝非仅有。必有(后)来者。”
“大白于天下之日,恐目不能视。”窦太皇柔声相问:“该当如何?”
“蓟王天生。少时,护窦氏遗孤,并陈蕃之子。天下名臣遗孤,忠良之后,皆奔蓟国。如臧旻、夏育、田晏等人家小,亦举族北迁。料想,蓟王必有万全之策。”董太皇宽慰道:“谚谓‘清白无鬼’。坦荡无愧,当可安心。”
“甘后之事,如何圆满。”窦太皇又问。
“料想,告庙列祖,蓟王必无有虚言。昭告天下,当有所择选。”董太皇慨叹:“先帝崩后,天下大乱。黄门十不存一,西园毁于一旦。‘百年累之,一朝毁之’。朝廷东迁,宫人离散。如你我二人,乱世苟活,实属不易。甘后却母凭子贵,嫁入蓟王家门。论深谋远虑,你我远不及也。”
“母凭子贵。”窦太皇远眺北宫合欢殿,柔声言道:“天降流火,麒麟送子。论安身立命之术,你我皆非甘后之敌。忆往昔,能全身而退,已是侥幸。若无蓟王全护,你我姐妹,恐早已为人所害,死无葬身之地。”
“甘后之智,公孙王后,能敌乎?”董太皇乃为蓟王后宫忧心。
“公孙王后,如有神助。非人力能敌。”窦太皇一语中的:“何况还有右国令女,足可匹敌。”
谓“旁观者清”。二宫太皇,忌惮甘后,恐乱蓟王后宫。实则多虑了。
心念至此,二太皇不由仰看三重殿。
增城三重殿中。
“妾,见过夫人。”来者正是何妃。
“小妹无须多礼。”甘后撤帘相见。
“夫人,今为仙门弟子,号‘神智夫人’。自出家门,断绝红尘。又何来姐妹?”何妃言道。
“小妹,所言极是。”甘后浑不在意:“然毕竟,一母同胞。血脉相通,筋骨相连,岂能断绝。”
“夫人当为夫君所虑。”何妃一语中的。
“小妹所言极是。”甘后表情淡然。
“二兄常往来宫中,恐为人所诟。当疏远之。”毕竟今为甘后。与何苗无半分瓜葛。先前众人同车南下,护麟子周全。如今,麟子并其母,皆入蓟王家门。尊卑有别,亲疏有异。不可再常来常往。
何妃遂不与甘后相认。然却处处为其着想。
甘后焉能不领情意:“小妹之意,我已尽知。”
“夫人既入我家门,当恪守妇道。妇德、妇言、妇容、妇功,缺一不可。‘遂逮乎火而死(注①),妇人以贞为行者’,夫人谨记。”何妃言尽于此。
甘后肃容下拜:“小妹金玉良言,字字铭记肺腑。”
典出谷梁传·襄公三十年:
话说,宋伯姬,本是鲁宣公之女,鳍成公之妹,因嫁宋共公,又称宋共姬。伯姬嫁宋七年,共公薨。五月甲午,夜,宋宫大火,火势蔓延到伯姬宫殿。侍女们急谏伯姬,出宫避灾。
宫女连番劝道:“夫人稍辟火吧?”
伯姬两次答曰:“礼法所规,傅母不在,妇人不得单独夜出。火势虽凶猛,但礼法道义岂能违背?”
宫女见劝谏无效,纷纷四散逃命。待傅母赶到,伯姬已葬身火海。
所谓妇道,如此行事,断不可取。
只因深知甘后先前为人。故何妃以“宋伯姬之死”,劝谏甘后,恪守贞洁。切莫为一己之私,做出有辱蓟王家门之事。
“何妃多虑。”今夜侍寝,床笫之间,闻面见详情,蓟王遂笑道:“自西园大火,何后已葬身火海,正如‘伯姬之死’。今之甘后,焕然新生。与先前何后,判若两人也。”
何妃美眸迷离,气吐如兰。自顾尚且艰难,如何还能虑及姐妹。
“一曲清歌艳彩鸾,金炉香拥气如兰;西山高与南山接,剩有当时却(不)老丹。”
不老红丹,炉中深藏。非极深研几,不可亲尝也。
一夜无话。
“九月九日,佩茱萸,食蓬饵,饮菊花酒,云令人长寿。”
入乡随俗。四海姻亲,皆着汉服,佩茱萸香囊。食蓬饵(重阳花糕),饮菊花酒,以求长寿。
蓬,尔雅·释草见“黍蓬”,又指黍米。“饵”谓之“糕”,始于汉。重阳糕,南朝时已有记载。制法因地而异,主要有烙、蒸两种,多层夹馅,上插彩旗,并印双羊,取“重阳”之意,多以米粉、豆粉等为原料发酵,点缀以枣、栗、杏仁等果馕、加糖蒸制而成。
比起后世,巴掌见方,小小一块,重阳花糕。蓟人所制,皆以满锅为径,蒸制大饵。或以木板,围城一丈见方之蒸箱,再将米粉、豆粉,缀以枣、栗、红豆、杏仁、四季果脯等,层层铺陈。而后取上好薪炭,一夜蒸熟。呈九层楼阁状。
重阳节当日,糕香气漫溢,满城得闻。直令人垂涎欲滴。各家所蒸大锅蓬饵。除去举家公食,亦分与邻里。便是往来旅人,闻香而至。主人亦与之分享。借菊花美酒一杯,祝君长寿。
“篝火鸣机夜作忙,依然风雨古重阳;织工一饮登高酒,蒸出枣糕满店香。”
蓟人好客,蔚然成风。
民间尚如此,何况蓟王宫?
宫廷蒸糕,居中摆放,如玲珑宝塔。珠光宝气,云雾升腾。二宫太皇、三王太后,端坐帘内。蓟王手捧菖蒲美酒,与群臣、嘉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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