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灯火通明,大八仙桌的首席上,坐着年轻的谢特派员,主位上坐着主人陈家父子,作陪的有保长王家贵和几个村老。
陈家父子殷勤地布菜劝酒,众陪客曲意奉承,一时宾主皆欢。
酒过三巡、菜上五味,气氛正浓时,仆人阿福进来,附在陈家父子耳旁低语一番。就见陈父越听眉头锁得越紧,陈清华却望向谢宇钲,张了张嘴,似是有话想说却又不便开口,显得左右为难。
这时一个村老正向谢宇钲敬酒,谢宇钲示意暂停,然后转向陈家父子,笑着问:“伯父,这是怎么啦?”
陈父尴尬地笑笑:“哦,是我家那便宜姑爷刘可钧,他从祠堂领了刘大虫出来,知道大家在这儿吃饭,说要求见特派员……,嘿,这可把老朽难着了。”
“哟,这姓刘的,不晓得这席上不待见他么?这脸皮,够厚的啊。”那向谢宇钲敬酒的村老心下不快,揶揄道。
“姑爷这……爹,你说这叫什么事呀,大家这酒喝的好好的……还是让他直接回去算了。”陈清华边说边起身拉开椅子,准备出去打发人。
陈父止住起身的儿子,小心地瞥了谢宇钲一眼,轻声问道:“人在门口了,特派员,你看……是不是打发他回去?”
谢宇钲心念电转:按常理说,刘家这钱花了灾消了,人领了,不是该马上回去么?明知道不受待见,还厚着脸皮硬生生要挤进来……图什么呢?看来这个刘二爷不简单哪……,这尴尬归尴尬,如果自己坚持不见,不免让同桌的众人生疑。并且,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谢宇钲坚信与其让人在暗地里耍什么妖蛾子,还不如让人在明面上摆好车马当面锣对面鼓的好……想到这儿,他轻描淡写地笑道:
“伯父,清华兄,按我们那的规矩,踩着这个点来蹭席面,一般都准备好了来买单的……,既然他执意要进来,那就让他进来罢,好歹是亲戚。”
陈父闻言,神色陡然一松,忙示意儿子出去引客。谢宇钲待陈清华出去,复端起了碗转向对面的村老,“这位老伯,咱们刚才那盅酒还没喝呢,来,我敬你。祝你长命百岁。”
那村老忙不迭端起酒碗,眉花眼笑:“特派员不但正直清廉,还尊老爱幼,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好官呀……这一盅小老祝你前程万里!来,喝。”
王家贵听了两人对答,睨了首席上端坐的谢宇钲一眼,想起阁楼上的一幕,鄙夷地暗哼道:清廉?清廉个屁。老狐狸知道什么呀?那可是两条小黄鱼和整整五十块大洋……正这样想着,这时候就听对面的年轻人笑道:“老伯过奖了。个人以为,当官不与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王家贵听了,心下不由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说怎么年纪轻轻地就已身居高位哩?瞧瞧,这脸皮可不是一般的厚,啧啧……咳,天下乌鸦一般黑,与他们相比,我王家贵就是一大善人哪……
说话之间,陈清华领了个穿绸衫的胖子进来,王家贵见状,立时起身,满脸堆欢,迎上前去。四五个村老中有人端坐不动,有两人起身相迎,另有一人侧身将板凳挪开一半,犹豫了下,却又放回了,重新坐下。
谢宇钲觉得刘大虫跟他爹刘可钧简直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只不过,他爹刘可钧起身来,拍了拍陈清华肩膀,然后对众人正色说道:“特派员先生,在座的各位亲朋好友,犬子今天多有冒犯,我刘可钧教子无方,先自罚三杯,不敢请大家原谅,只盼大家能消消气!”
说着,他就提壶给自己斟酒,斟满一碗,对着谢宇钲端起来,“这头一杯,感谢特派员高抬贵手。”说完一仰脖干了,拿碗向众人展示,提壶又斟,玉色的酒从陶壶嘴流出,成细线笃笃有声地落入碗内……几个须发皆白的村老暗自嘀咕道,今天日头打西边出来啦?什么时候,溪口刘家的人也给人道上歉了?真奇怪呀。
王家贵被刘可钧的举动闹蒙了。这刘二爷不是傻吧?说是自罚三杯,但大家用的可是景德镇产的陶瓷大饭碗呀,这一碗酒少说也有半斤,这女儿红本是王家贵的家酿,自家的酒自家晓得,入口柔顺,但后劲绵长,很容易让人不经意间就喝多了。况且,在酒桌上你这一上来就这样猛灌,那接下来就很容易招来围攻了。以前…只听说过刘二爷的心狠手辣,可没听说这刘二爷喝酒有多厉害呀……现在他的宝贝儿子刘大虫已经救出夜也不早了这父子俩不着急回家他一个做爹的反来这儿出丑卖乖实在让人捉摸不透呀。
大半桌人反应不过来,暂时都处于失语状态,表面上看来倒像是默认了刘可钧的话一样。一时间,众目睽睽,都只盯他自斟自饮……场面十分尴尬。!--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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