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已是盛夏时节,日头出来不久,山岭间的雾气就消散殆尽,暑热渐渐上来。这一阵子策马急走,行了约摸三四里路,马儿浑身上下就已汗津津的,扬蹄的节奏变得散乱起来,速度也迅速放慢,马儿呼呼哧哧地打着响鼻。
骆绍槿知晓马儿实已到了极限,好在前头不远,便是个鹰嘴崖拐弯,弯道后面背阴,倒是个休憩的好所在。
回望来路,山道逶迤如铁,并无人迹。
骆绍槿便放心地翻身下马,叮嘱囡囡坐好扶稳,自己牵马从容前行。
马蹄得嗒,崎岖的山道漫漫,人马汗出,渐无已时。
慢慢接近那鹰嘴崖了,山后轰隆声响越来越清晰。骆绍槿知是风声,不由大喜过望,加快脚步行去,刚一转弯,就见前头数十丈处,一道雪练也似的巨型瀑布,从高插云天的峭壁上哗地倾泻下来,轰鸣着跌落左侧悬崖下的万丈绝壁。
曲折的山道,就从瀑布帘子里面穿过。原来,此处山岩外突,当初开路的山民们,便因地制宜,硬生生向瀑布里边的山崖开凿进去,硬生生向崖里掏出一处弯道来。
行到崖下,路外瀑帘如幕,路内如处于屋檐之下,倒也别开生面。此处鹰嘴又处于风口,狂风吹卷之下,片片瀑丝便飞溅入内,让这一段山路长年都湿漉漉的,崖下的藤蔓繁花满壁,却是郁郁葱葱的唐菖蒲、水潮兰、鹤菜之类的喜阴喜湿植物,在这盛夏时节争奇斗艳。
姑侄俩惊叹不已,过了瀑布便歇了马。
从马肩上摘下柳篓,摸摸粥坛子,发现还十分灼手,骆绍槿将它放到路边的水沟里去浸着。
由于瀑布的巨响,两人不便说话。便坐在石上,骆绍槿从衣兜里取出米糕,两人一人一块,小口小口咬下,咀嚼起来,觉得分外甘甜。
那匹疲惫不堪的枣骝马,在饮过水后,似乎又变得精神起来,伸长颈子,直啃食壁上的藤蔓草叶。
囡囡吃了糕点,先是童心大发,在山壁上摘了好多好多花儿,先是插在自己头上,然后给马鞍上挂满了鲜花,剩下手上几朵,不知如何处理,便往骆绍槿头上插。骆绍槿拗她不过,便任由她去。
但囡囡插了两朵,忽然喃喃地说道:
“蛮蛮,你说……阿娘阿哥他们,能逃得出来么?”
“会的。我们都逃出来了,她们也一定能逃出来的。”骆绍槿闻言,心里一酸,转头看着小姑娘,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我们走了这么远的路,阿娘阿哥就逃出来了,要是找不到我们,那怎么呢?”小姑娘停了手,仰头望着骆绍槿,眨巴着一双泪莹莹的大眼睛。
“没事呀,他们找不到我们没关系,我们可以去找他们呀。”骆绍槿搂过小姑娘,下巴抵在她额发上,轻声说,“我们约定好了,逃出来后,就去找你阿爹。我们大家……就在你阿爹那里会合。”
“爷爷……爷爷他也会去我阿爹那里么?”
“会的。他也会去,说不定比我们还早到呢。”
“蛮蛮,我们这么多人,都去阿爹那里,他那里能住下这么多人么?”
“可以的。要是住不下,你跟你阿哥,可以跟小狗睡呀。”
“哼,我不要跟小狗睡,我要跟你睡。”
…两人说着话,骆绍槿起身在小水沟里取了砂煲坛子,倒了大半坛子在马儿跟前,见它马上就低头舐食起来,心里一松,便又倒了些给它。
然后晃着打量了一下,见坛内还有一小碗粥,便让小姑娘仰着头,张开嘴巴,骆绍槿本想尽数倒进她嘴里,又怕弄脏她的衣服,角度不敢完全垂直,所以坛子内总有些粥倒不出来。
这时,她眼角余光瞥见鹰嘴崖弯道上,忽然转出一大群人来。
却见这群人大多持着枪,少数人执着棍棒梭镖,也有几个家伙拎着绳子,此时乱纷纷簇拥着两骑马,转过崖嘴,稍作停顿,纷纷往这边张望。
由于瀑布轰鸣之声十分巨大,根本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但他们一个个卷起袖子,咋咋唬唬,跃跃欲试,要冲上前的动作神态,却看得尤其分明。
此时,他们也分明看清了瀑帘下的目标,稍作停留,又气势汹汹地奔过来。
骆绍槿没有理会他们,兀自捧起坛子,凑在嘴边,猛地一仰脖,将最后几口米粥尽数倾进嘴里,然后站起身来,一扬手,砂煲坛子倏地撞开路外的瀑帘,飞出外面的阳光中,跌落万丈悬崖。
她经历了一夜拼杀,只带得一个侄女单骑出逃,此时见他们人多势众,气势汹汹,竟然毫无惧色。
倒是这帮猥琐的家伙们,见她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又变得畏畏缩缩、你观我望起来,将狭窄的山道堵塞的拥挤不堪。
骆绍槿懒得去猜测这群人的来意,此时见马儿已将米粥舐食差不多了,便冷笑一声,拢过了马,先将囡囡抱上马鞍,接着自己也翻身上马,一抖缰绳,马蹄櫜櫜,施施然离去。
猛烈的山风迎面兜来,近处山花漫烂,杜宇声声,前后尽是逶迤连绵的雄峰绝岭。
策马驰骋了一段路,骆绍槿怜惜马力,便又放慢速度,这时离那鹰嘴崖瀑布,已有一里之遥,只听身后呼喝声不断,回头就那伙人又咋咋唬唬地追上来。
骆绍槿收停马儿,回缰转头,两人一马,就那样伫立山道上,一动不动地等待着后面的追人。
追上来的人大多是民团模样,当先两骑一个拎着盒子炮,一个端着快枪,但不知是他们骑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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