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人船虽然不多,但火力的密集程度,是此前俞咨皋完全没有料到的。
伴随着隆隆炮声,月光下的海面上掀起了滔天海浪,顷刻间就将一艘征调来的小型民用渔船吞没。
三十几名福建水师官兵,被卷入海浪中,他们的惨叫声,只是荷兰人疯狂炮火报复的伴奏。
俞咨皋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这种小型渔船,就根本不应该征调进入水师,还拉到海面上来作战,因为它们几乎已经起不到任何效果,只能是沦为鱼肉,任荷兰人的战舰宰割!
单凭舰船数量还有海员规模来判断两支船队的战斗力,这是身为一名海战将领所能犯下最低级的错误。
亏他还是名将之子,这种事情说出去,简直要被其余将领笑掉了大牙。
俞咨皋满心都是懊恼,悔恨,可是荷兰人的反击不会结束,面对几十倍的福建水师,它们却和看见猎物一样,没有丝毫溃退的意思。
“彭!”
一颗自盖伦战船上打出来的炮弹,毫无征兆地落在了俞咨皋所在的旗舰头部。
那里正装填铅弹的几名水兵,一下子变成了尸体。
其余的水师官兵忙上前去,将这些尸体从支离破碎的船头拖出来,看见这些尸体的样子,人人都是沉默。
这些死去的官兵,皆是衣衫碎裂、蓬头垢面,已经看不清楚面容,而且身上都不同程度的缺少了一些血肉。
俞咨皋摆了摆手,示意官兵将这些尸体从船上扔到海里。
荷兰人的反击还在继续,俞咨皋站在旗舰上,看着海面上地狱一般的场景,捏紧了拳头。
面对荷兰人的盖伦船,福建水师毫无办法,甚至连最重的佛朗机炮,射程都远远不足。
一艘荷兰盖伦船,有恃无恐地冲入福建水师的船队之中。
只听站在船头的那名荷兰指挥官发出一声怒吼,左侧炮射击,轻易击沉了一艘与之交火的苍山战船。
这时,一艘小型火龙突击船猛烈冲来,上面聚满了八十余名正打算接舷抢船的水师官兵。
这些官兵个个不惧生死,要用八十余条性命,与荷兰殖民者做最后的斗争!
俞咨皋眼前一亮,紧紧盯着这艘火龙船,喘息声也变得愈发粗重,他发出低吼:
“登船、登船!”
忽然,荷兰盖伦战船调转方向,用右侧炮对准了火龙船,很快又是一轮射击。
硝烟味逐渐散去,海平面归为平静,火龙船还有上面的八十余名福建水师官兵,消失在了茫茫大海之中。
大明的旗帜,被轰击的破碎不堪,飘荡在海面上,被一名盖伦船上的荷兰人捡到。
这荷兰人将旗子挂在枪尖,用手指着,发出讥讽地大笑。
见状,俞咨皋肝胆俱裂,再也没有心思继续打下去,这不是作战,这是送死!
尽管心中不服,但他还是尽快下达了最正确的决定:
“退、快退——”
在他看来,早退,尚能少损失一些。
经了这一战,整个福建的水师将校都不会再对荷兰人,还有那些西方殖民者有任何的轻视。
八艘战船,其中只有三艘真正意义上的盖伦战船,却没有一丁点伤亡,就击溃了趁夜袭击的八十余艘福建水师战船。
在航海技术,还有舰载火炮上,这是什么样的差距?
消息传回中左所,整个福建为之震动,一时间,请求朝廷援助的风声顿起。
这些红毛番,不是福建一地所能抗衡的,还是把消息传回京师,请陛下发兵相助吧!
这样的声音,居然是大部分官员的呼声。
福建巡抚南居益听见消息后沉默不言,并没有训斥指挥此次作战的俞咨皋。
他冷笑不止,对那些说着请求朝廷支援的人道:
“就这么几个红毛番,福建上下的文官武将,竟然毫无办法?”
“要是再不求上进,我们只怕就和辽东的蛮夷一样,坐井观天,不断落后!”
“不必请求陛下,我南居益,就算是集合全省之力,也要俘获了红毛番的战船、火器,看看到底厉害在哪儿!”
“若是不能赶走这些红毛番,我南居益自请解职,再不入仕途!”
“几个红毛番,就都吓成这样??”
话音落地,众人面面相觑,再不敢说出一句话。
有些人是真被南居益一席话羞愧的面红耳赤,打算发愤图强,有些人则是暗自讥讽。
既然你南居益都这样说了,那我们自然没什么话说,反正一切罪责都有你承担。
到时候朝廷怪罪下来,担责的是你南居益,与我们众位,又有什么相干?
......
自从见识过荷兰人战船的厉害后,福建总兵俞咨皋,就在潜心钻研,苦苦思索破敌之策。
他找到一些经常出海的商人,打听荷兰人的船队情况。
终于,在一名叫做沈从实的福建商人口中,他得知了这支荷兰船队的基本信息。
沈从实说,这支荷兰船队,之前在香料群岛集结,共计十五条舰船,其中荷兰皇家海军的盖伦战船,就有七艘。
这支船队的总司令,是荷兰东印度公司派出的雷也山,其下还有一个叫做高文律的皇家海军提督。
后者虽然是雷也山的下属,但却不属于东印度公司。
之前擅自做主,在执行雷也山封锁中左所港命令时,袭击了悬挂郑氏令旗船队的指挥官,就是这个荷兰语音译成高文律的荷兰海军提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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