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若儒的话让普蓝几近崩溃。
公子分明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可他想过没有,世间若是没有了他这个人,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还有星姑娘……
她才刚满六岁,因为生母身份尴尬,当初又是用了手段才有了她,公子这些年一直待她不冷不热。
除了让她吃饱穿暖,他平日里从不提及唯一的女儿,甚至连正式的名字都未曾赐予一个。
“星星”这个乳名,似乎都是乳娘给取的。
可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公子却……
究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是说这些年公子对星姑娘的冷淡都是装出来的?
不管是什么缘故,公子凭什么认为她在心死之后还会愿意照料星姑娘?
又凭什么认为她一个身份卑微的女子有能力照料他唯一的骨血?
梁若儒拍了拍她的肩膀:“星星于我而言的确是一个意外,但我从未把对她母亲的厌恶加注到她的身上。
这些年之所以对她这般冷淡,实是不想让她受到牵连。
可我终究还是错了……
普蓝,你顺利回到流云后,即刻去国后娘娘那里将星星带走。
我的积蓄虽不算多,也足够你们二人好好生活。
你不是一直都想四处走走看看么,那就带着星星一起,京城是非太多,尽量还是离远些吧。”
普蓝早已泣不成声。
公子对国主忠心耿耿,却换来了如此对待。
不仅拿他的生命做诱饵,甚至连他那几乎毫无存在感的女儿,竟也被当做了人质。
“公子……”她哽咽道:“奴婢身份卑微,如果……”
梁若儒浅浅一笑:“普蓝尽可放心,此次我若真是回不去了,国主定然不会为难星星,起身走到梁若儒身后,有心再劝阻一次,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梁若儒目不转睛地望着远方,轻声道:“比起要我的性命,魏军更想生擒活捉,所以即便我落入他们手中,一时半会儿不至于送命。
说不定将来我还有机会重见天日。”
普蓝知道他说的是实情。
魏军如果想要公子的性命,绝不会容他们来到此地。
可生擒活捉不代表就能好好活着,公子是绝不会出卖国主的,等待他的必然会是严刑拷打。
至于公子说的重见天日,那不过是一句宽心的话。
梁若儒把纱帘放下:“普蓝,垭口那边就是北戎,而且地势极为开阔。
即便魏军不怕与北戎开战,也绝不会选择这个地方。
你记住我方才的话,在此地躲藏两日后立刻启辰回流云。”
普蓝死死握着拳头,哑着嗓子道:“奴婢遵命,公子一定要多保重。”
梁若儒点点头,迈步走向已经做好准备的二十五名下属。
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头戴帏帽身穿黑衣,乍眼看去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普蓝腿一软跪坐在地上,目送着刻在心底的身影渐渐远去。
※※※※
垭口附近的树林中,萧姵和桓郁早已经等候多时。
除却他们二人,埋伏于此的还有萧老国公和桓老郡公麾下各五十名骑兵。
萧姵摸了摸身侧的箭壶,五十支利箭整齐排列,顿觉一阵手痒。
桓郁看着她的动作,笑道:“看小九的样子,五十支箭似乎还是不太够用。”
大魏军中的惯例,每一个箭壶均配三十支箭,萧姵的箭壶明显装得太满,他都有些担心她取用时会有障碍。
萧姵道:“桓二哥莫要担心,我一直就是这么用的。”
说罢又转头看向身后的一百名骑兵:“待会儿你们可不准把人给我射死了,那梁若儒的命金贵得很!”
其中一名骑兵挠了挠头:“九爷,咱们的射术可不能与您相比,万一失了准头可咋办?”
另一名骑兵笑骂道:“老张,你这么些年的骑兵真是白当了!都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待会儿你只管瞅准了马屁股,保证射得又准又伤不了人命。”
萧姵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什么呢?射中马屁股,马一受惊岂不跑得更快了?”
那骑兵摊了摊手:“那九爷说一说咱们该怎么办?”
萧姵道:“待会儿他们来了,你们全都给我瞅准了马腿射。
腿受了伤马就跑不动了,到时咱们一拥而上,看那梁若儒往哪儿跑。”
众骑兵一起哀嚎。
马跑得那么快,马腿是那么好射的么?
桓郁笑道:“小九,万一大家没能射中马腿,让梁若儒跑到了垭口那边,又该怎么办?”
萧姵道:“你放心,垭口那边有老熟人。他要是听说我来了,一准儿要过来拼命。
咱们可事先说好了,梁若儒是你的,那老熟人可是我的。
我不与桓二哥争功,桓二哥也不许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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