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书发誓,她腿软又哆嗦,绝对是这具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而不是她怕了!
说来也是奇怪,自打陈望书记事,陈清谏一直都是忙忙碌碌的,鲜少见得着人影,年幼之时,她当阿爹是位高权重,长大了才发觉,她阿爹做的一直都是闲差。
就是那种随便发个名头,领个俸禄,三五不时点个牟,去衙门里晃荡一圈,看看书册,喝喝茶的空衔儿!
可陈清谏一直把自己个忙成了诸葛孔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封了国师!
哪怕没有出城,陈望书对于他的印象,也是考校功课,考校仪德……
倘若孩子们是一棵小树,那么李氏绝对是纵容他们野蛮生长,而陈清谏则是拿着闪着寒光的大剪刀,咔嚓咔嚓一通修理!
陈清谏哼了一声,横了陈望书一眼,然后恭恭敬敬的同老太太见了礼,“母亲身子可还康健?”
老太太瞧着他,惊喜的站了起身,“好着呢!你同宴儿怎么一道儿回来了,不是说还有月余方才回来么?”
陈清谏一听,神色又威严起来,他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麻将,若非有老娘在此,绝对要大骂一句,玩物丧志,玩物丧志!他再不回来,陈望书都要翻天了!
“家中出了这等大事,儿子一听到消息,便着急赶回来了。长宴这些日子关着门修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竟也不知道归家来看看。”
他说着,看了陈长宴一眼,陈长宴面上不为所动,身子放得好了,那速度令人叹为观止。
饶是陈清谏,也被她这样子惊到了,张着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重重的叹了口气,“你也太胆大妄为了些。官家赐婚之时,阿爹并不在城中,一知晓消息之后,便遣人给你送了信,问你心思。”
“虽然有些突然,但你并不反感七皇子。奈何数月过去,又突然来了这么一出?那可是皇帝,你是觉得自己个像猫一样,有九条命,还是真当我陈家能够富贵延绵,永世繁荣?”
“你可想过,倘若你祖母进不了宫,亦或者官家未见你们,便下了圣旨,让你做了侧室,你可如何是好?”
陈望书听着听着,顿时心中腾起火来,“阿爹处处想着家族荣誉,可曾想过我?赌博也好,谋略也罢,世间哪有什么万全之策?”
可话一说出口,又自觉不妥来。
陈望书低垂着头,看着脚上的绣花鞋,这双鞋是这两日,她让白瓷给新绣的,上头是蒲公英。白瓷活计很好,像是一阵风吹来,蒲公英便会飞走,随风旅行一般。
小时候,她还是宋清的时候。
爸爸经常领着她去家附近的小河堤边钓鱼,她觉得钓鱼无趣,就逮着蒲公英吹,一个一个的,全都给吹秃了。
她那会儿的脾气,像极了母亲,像是一个活火山,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飞到星上去。父亲却是温和,便是她说话不中听了,也只是笑着摸着她的头,然后去厨房里,给她做一碗她最喜欢吃的面条,卧了两个蛋。
后来爸爸突然去世,她便只有一个念头,要是当初耐心一些,对他,也像他对她那般温柔就好了。
“阿爹,是我鲁莽了,我认罚。”
陈望书轻轻地说道。
她的话一说完,就感到脑袋上多了一只大手。
“阿爹是想着家族荣光,可你的荣光,也是家族的荣光。你若是不愿,何不同父亲还有你大兄说?”
陈望书一愣,抬起头来,有些恍惚。
但陈清谏还是那个陈清谏,面无表情的,摸着人头,不显亲切,倒像是要拧掉别人的脑袋。
陈望书一个哆嗦,将心中的话说出了口,“阿爹是如何在礼部任职的?”
礼部不跟公关的似的,要笑如春风拂面,说话如蜜里搁糖吗?
“礼教从严。而且丧仪亦是礼中之重。”
陈望书恍然大悟,她懂了!他爹就是送人火葬场的,她该夸官家善于用人吗?
陈清谏像是看懂了陈望书脑中所想,哼了一声,“罚你禁足一月,日后行事,莫要鲁莽。退婚之事,便是解决得再圆满,那也于你名声有碍,当低调行事。”
“我陈清谏的女儿,不需要那些无所谓的同情与怜悯。你祖母年纪大了,下回莫要劳烦于他,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寻阿爹同你兄长便是。”
“你这些日子,好好的给我闭门思过。”
陈望书松了一口气,她奉旨抄经,本就不能出门,陈清谏这惩罚,简直是形同虚设。
她这么一想,嘴又开始欠了,“阿爹有何办法,让我不退婚,又用嫁七皇子。”
陈清谏依旧面无表情,“事情已过,多说无益。”
陈望书想破脑袋也没有想明白,不退婚,难不成直接丧偶?
陈清谏说完了,摆了摆手,“你现在便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不许寻你阿娘过去求情。任何人都不得去探望于你。”
“诺。”陈望书轻快的说着,快步的走了出去。
待她的脚步声听不到了,屋子里的陈清谏,方才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将那桌上的毛笔,都拍得震了起来,咕噜噜的滚下了地。
“欺人太甚!”陈清谏从牙缝里吐出了这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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