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要在禁中修筑慈乌台?”
听到这个消息后,李潼是有几分懵逼。他终究不是在这个时代土生土长起来的人,对于深具时代特色的政治手段还是有些想象力不足。
当他写出《慈乌诗》的时候,倒是想到有一天或许会被武则天用来粉饰自家母子情深,但是对这种动辄搞土建追思的做派却仍感猝不及防。如果真要怀念他爸爸,折现不行吗?一首慈乌诗不够,他可以再抄啊!
“是,神皇陛下已经诏令薛师督造明堂之余,在东宫重光门左起筑慈乌台。台成之日,还要请三位大王共临台阁,吊忆先王。”
前来传达这个消息的,是武则天身边宠信的户婢韦团儿。此刻她坐在中厅,甚至太妃房氏都避在次席,三王并年幼的县主更是垂手站在厅中。
这种被人捧高、特别是贵如宗王都谨立于前的待遇,让她心情大好,笑眯眯转述神皇口谕,明亮的眼眸则频频打量着立在最左侧的永安王。除了好奇宫中流传永安王的奇异之外,心中也在暗暗评价三王仪容气度。
她虽然出身只是卑贱户婢,但因得到神皇宠爱,长随左右,也多见都邑权贵世家子弟。永安王仪容俊美,甚至令她都觉眼前一亮,哪怕将记忆中所见诸世家俊彦一番比较,能够超过的也实在寥寥无几。
在韦团儿看来,薛师怀义和尚虽然神皇陛下的幕客,也称得上姿容俊美,但总透出一股难于形容的油滑卑贱,实在称不上是第一流的人物。
永安王玉质皎然,贵气充沛,更兼身上还有一种传言通玄及幽、神游两界的神秘感,虽然限于年龄阅历,还没有酿出醇厚迷人的魅力,但也已经足够吸引人的关注。
但这也让韦团儿更觉得惋惜,如果换一个身世,永安王的仪容思怅结、芳心暗许。如今身份贵则贵矣,却是午后清露,佛偈优昙,使人伤感于美好的事物总是太脆弱。
至于永安王的两位兄长,单纯相貌虽然不及永安王那样出众,也都是中上之选,但气质上还是有着不小的差别。
嗣雍王李守礼显得有些毛躁,频频因房间内外动静而左右张望,给人以轻佻之感。而乐安王李光顺,则又过于沉闷了些,入室之后下意识便往边角靠立,以至于半边身躯都隐在垂帷下,透出一股拘谨。
看到三王不同形态气度,韦团儿偶发奇想,永安王看起来倒是比雍王更适合作为嗣王人选。郡王与嗣王虽然名义上相差仿佛,但实际的意义却大不相同。
不过这想法也只是在脑海中一闪,且不说韦团儿自知根本就没资格影响皇宗家事,即便是有,又哪敢在这种问题上随意置喙。
房间中几人,则因韦团儿带来的这个消息反应各不相同。
太妃房氏已经忍不住泪水涟涟,要知道先王至死都还背负着一个谋逆的罪名。太后怀念儿子而兴筑慈乌台,很大程度会冲淡先王身后污名。勉强列席的良媛张氏,也频频举帕拭泪,应该是有着几分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欣慰。
李光顺眉目之间也喜色隐露,更忍不住频频目视李潼。他自然也知慈乌诗乃李潼所献,能够给自家际遇带来这么大的转变,心中对这个三弟的佩服更甚几分。
李守礼的反应则根本不得究竟,最近这段时间他学书学礼,欠于往常的活泼,日常都是懵逼状态,一时间也意识不到这件事能给他家际遇带来的改善。
小妹李幼娘少见外人,只是小心翼翼偷眼打量与娘娘并席而坐的美婢,看到对方美艳的相貌、华丽的衣饰,更流露出几分羡慕。李潼看在眼中,倒觉几分心酸,他家好歹也是宗王人家,但母女用度朴素简单,反而比不上一个禁宫宠婢。
其实韦团儿来访本身,较之所带来的消息还要让李潼感到吃惊。武则天吩咐身边近人前来传讯,而非像往常那样由上官婉儿转告,莫非他这奶奶真的是打算要缓和与他们一家的关系?
但很快李潼便暗叹一声,觉得还是不宜乐观。武则天绝非崇尚母慈子孝、家庭和睦的寻常妇人,特别在当下武周革命的关键时期,所谋所动必然还是围绕这个大的政治目标,所谓亲情只是一个粉饰手段。
特别在听到这座慈乌台将会修筑在东宫范围,李潼不免更生感慨,此际大概最难受的就是他那个至今还未谋面的四叔李旦了吧,这眼药上的真是戳人心肺。
一个女人贤惠与否,对家庭关系影响实在太深。经此之后,他们一家与李旦一家大概是不好和气相处。就算他们兄弟没有什么分夺恩泽的想法,难保李旦对他们会否坦荡待之。
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问题。两家眼下都是女皇羽翼之下的小鸡仔儿,彼此之间也根本没有必要产生什么矛盾纠纷。但这件事会给时局人心带来怎样导向,还是未可乐观。
事情眼下只是一个开端,余波如何暂不必多想。无论如何,慈乌台若能修筑起来,对他们一家而言可谓是一个不错的政治资本,李潼也乐见其成。而且经此之后,他们一家人也要在一定程度上重归时局之内,受到的关注更多,以往的平淡与寂寞怕是不复。
对此李潼也没有过多忐忑,能够跻身时局之内去冲浪、去冒险,本来就是他所希望的。想要有所得,自然要有所付出,而在武周代唐这种时刻,危险无从避免。
虽然眼下的他仍以保命为最大奋斗目标,但若仍是幽居深宫,即便是活下来,无非笼中雀鸟、行尸走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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