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年间,内教坊起身来,对那皇嗣宫中的内给事说道:“未知皇孙等在此,是我失礼在先,速速引见。”
说话间,他便走出了厅堂,杨绪又擦着额角汗水,于前匆忙导引。行出没有多久,乐坊西侧一乐堂内涌出一众宫奴,簇拥着三名华服少年,分别是皇孙李成器、恒王李成义并楚王李隆基。
“卑职宝雨,见过皇孙并两位大王。今日新入乐府,堂务杂乱……”
李潼话未讲完,长高不少的皇孙李成器已经冷哼道:“是忙于堂务、还是不敢走拜?”
李成器如今年纪十四出头,与旧年新到此世的李潼已经有些相仿,这会儿拉着脸抬头冷视堂兄,神态间多有不满:“直案的事长尚且如此礼慢,也就难怪这些乐奴望风观势!”
恒王李成义十岁出头,站在兄长身侧指着李潼说道:“五品下员,如此简礼迎见大王?”
李潼听到这话,心里那股忿气不需多说,这几个熊孩子是真嫌他老子过得太轻松,摆谱摆到自己面前来了。他索性连揖礼都收起,转头吩咐杨绪道:“皇孙等要操何戏,具员于此供奉。我还要作新曲,无暇留此。”
说完后,他便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后方传来楚王李隆基的呼声:“堂兄请留步,阿瞒与二兄久召乐奴不至,难免心燥,可不是厌恶堂兄!今日入坊,是要为下月贺典选乐,殿中侍乐所涉不全,堂兄你有长才,留在这里随侍进策。”
李潼闻言后转过头来,看着小家伙儿较之几年前已经渐渐长开,这会儿板着脸说话、强装老成,一边说着一边靠近两个兄长,又微微扬起下颌,态度是矜傲,望着李潼的眼神则是期待。也难为这么小的年纪,能有如此纠结的表达。
“乐府诸工,技趣俱佳,大王趣求,垂教即可。若仍不满,再请走告卑职。”
李潼压着火气回答道,终究自家亲戚,如果武家子弟敢这么拿捏自己,他早大耳光扇上去了。
说完这话后,他便拱手告辞,心情也被几个熊孩子败坏的差不多,返回直堂后,吩咐部头康多宝召集几部音声排演新曲相关戏乐,便转去南坊诸协律郎所在,讨论曲辞相关。
可是他在这里坐了不足半个时辰,杨绪又一脸冷汗的匆匆行来,入堂后便一脸焦急道:“府使,不好了、大事不妙!河内大王入坊,与皇孙等……”
李潼抬头瞪他一眼,杨绪才慌忙闭嘴。他合起手中文卷,对几名协律郎说道:“今日且先到这里,诸位入馆索引,明日将整理好的曲辞呈在案头。”
几名协律郎闻言后便各自起身应是,然后便施礼告退,一踏出厅堂,步履便加快起来,似乎是要将无意间听到的消息与人分享。
“杨绪啊杨绪,你去势之际是不是脑筋一并变残?”
李潼将文卷收起,望着杨绪一脸的不悦。
“啊?卑职、卑职……”
杨绪闻言后又是一脸惶恐,李潼见他这样子,也不再多说,只是沉声道:“河内王知不知我在坊内?”
“不知、不知!郎主请放心,卑职没有观明事态,怎么敢将郎主随便引入!”
杨绪又连忙说道,一副我并不蠢的讨好神情。
对于这个机灵鬼,李潼也不知该说什么,有的人聪明但会藏拙,有的人几分机灵都浮在事表。难怪杨冲一直没把这个义子调入司宫台,只是放养在外,真要知道自己笨,反而能让人在乐堂外,身后几十名甲士摆开阵势,对面台阶上则站着他四叔家那三个小子,此时也都脸色苍白,一副惶恐模样。
李成器与李成义隐在宫官身后,反倒是年纪最小的李隆基,虽然脸上也有惧色,但却站在最前方,正挑眉怒视武懿宗。
见还没有打起来,李潼放了心,也不急着上前,索性站在侧后方,抱臂看起戏来。
不过他站在这里,武懿宗自觉有几分不自在,抬手吩咐一名甲士入前来,那甲士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李潼便先开口道:“滚!”
武懿宗听到这斥声,脸色自然不好看,转过头来远远喝道:“奉劝巽卿不要强出头,自惹麻烦。你不知事由……”
“我要知什么事由?河内王好威风,凌虐皇孙,卑职恐势,不发一言,只盼河内王尽快了事,容我府员收拾残痕。”
李潼冷笑说道。
武懿宗闻言后还未答话,台阶上李隆基已经怒声道:“堂兄在庭为长,在朝为臣,能忍余子在我家庭户欺侮宗人!”
李潼扫他一眼,并不回应,只是走上前望着武懿宗说道:“河内王身短威长,真要与我裂目相对,那我也只能走避,但此事绝不了于此时!”
武懿宗怒视着李潼,又回望一眼台阶上的皇嗣等人,默然片刻才摆手道:“能避此中并不容易,巽卿但能识趣,我也不会逼你。”
说完后,他便率众而去。
望着武懿宗离去背影,李潼呼了一口气,转又抬手指向皇嗣等人说道:“不要再于外游荡,收拾一下,我送你们归苑。”
李成器等两人还是心有余悸,也不敢再摆谱,闻言后便忙不迭走下台阶,李隆基走到李潼面前,开口道:“堂兄,此事……”
“不必道我,归受父训罢。”
李潼实在不好奇彼此之间有什么冲突,召来杨绪喝令府员不得擅传此事,示意宫官们簇拥三人跟上自己,然后便行出云韶府,往皇嗣居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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