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瑶是在黄昏时分醒过来的,她方才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可怕的梦。梦里,她看到小轲子站在广聚轩的栏杆旁,正俯身冲自己笑。
他说:“小瑶姐,这油是新炼出来的,用的是上好的羊奶,收你两吊钱那是一点也不贵的,你就别和我讨价还价了。”
小轲子的笑容还和他生前一样单纯,纯白得犹如从木桶中滴滴答答流下来,已经淌到他脚边的的白腻腻的油脂。可宋瑶却怕得很,因为她看到他肩膀后面那双凌厉的眼睛。
那对目光钉在小轲子背上,仿佛恨不得在上面戳出个洞来。
“小心......”
她冲小轲子喊了一声,声音软绵绵地停留在舌尖,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住,怎么都出不来。
可就在这时,她看到小轲子脚下一打滑,整个人朝她飞了过来,他的身体穿过她的,带来冰冷的触感,仿佛一桶冰水从头浇下。
她旋身想要抓住他,但是扑了个空。他一头栽了下去,油桶和脑袋同时砸在地上,被坚硬的石板路震得四分五裂,脑浆和酥油混在一起,在地上涂抹出一大片死亡的痕迹。
“啊。”宋瑶叫了一声,心弦颤动不已,快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断裂开。
她身后传来凛凛的笑声,宋瑶回过头,她看到了,那个男人的手还平举着没有放下,他的手掌上,还残留着小轲子的体温。
“是你,我知道是你。”
她冲他大喊,怎奈嗓子却像被一块棉花堵住,发出的声音不过是一丝低低的呻吟。
男人笑了,眼睛中却是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眼神像两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宋瑶终于叫出声来,她猛地睁大眼睛,从床榻上坐起,粗粗地喘了几口气后,这才发觉顺着脊梁骨落下的冷汗已经打湿了贴身的中衣。
是梦吧?
她摩挲着手臂,强迫自己不要再回忆梦中那可怕的一幕,可饶是如此,她却依然无法冷静下来。男人冰冷的目光仿佛刻到了她的脑海中,它像一片沼泽,将她困在其中,她怎么都逃不出去,只能一点点沉溺下去。
宋瑶捂住脑袋,狠狠晃了几下,心中默默道:“别想了,求求你别想了,再这么下去会疯的。”
然而另外一个声音紧随而至:他为什么要杀死小轲子?他刚搬来没几日,能与这个卖油的小伙子产生什么芥蒂?她甚至觉得他根本不认得小轲子,因为那天自己买油的时候,他也从门口经过了,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任何都没有。
非得说有什么关联,那就是她认得小轲子,而他认得她......
宋瑶觉得自己的脑袋开始疼了起来,疯了,她真的要疯了,这算哪门子关联?难道因为她和小轲子说了几句话,他就要杀人?
想到这里,宋瑶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她在干什么呢?他只不过恰好出现在现场罢了,即便自己再讨厌他,也不能因为一个梦就认定他就是杀死小轲子的凶手吧?
她翻身下了床,弯腰从脸盆中舀了些水拍在脸上,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冰凉的水贴上灼热的皮肤,似乎起了点作用,她的心情舒缓了一些,于是直起身去扯帕子。可是帕子从面架上扯下来的那一刹那,宋瑶觉得自己的心脏又剧烈地跳动了起来,恨不得冲破胸腔跳出去。
她看到了一个洞,拇指那么大小,藏在帕子后面的墙上,像一只漆黑的眼睛。
宋瑶仿佛着了魔,不能动,不能思考,也不能喊叫出声,她只能盯着那只洞,脚下像生了根,粘了胶,半分也逃离不了。
忽然,她看到有什么东西从洞那边撤开了,洞口透出一丝微弱的白光,不再是漆黑如墨。她忽然明白了,方才确实有人将眼睛贴在洞上,朝自己的屋子窥视。
宋瑶慢慢将手探上来,捂住自己的胸口,她虽然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但却觉得被人看透了。现在,一直盘存在她心中的恐惧忽然没有了,她心里像积了一把火,一把随时能窜出来咬人的火。
她用平生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一把推开房门走出去,径直穿过正蹲在院子里择菜的哥嫂身边,走出院门朝邻家的院子跑去。
他们的询问声在身后响起,她却丝毫不予理会。
她“梆梆梆”地敲门,双手抱在怀中等待,心中的火焰越燃越炽。男人开门的那一霎那,她看也没看他一眼就冲了进去,快步走进和自己的屋子一墙之隔的那间书房里,将靠墙放着的书案上的书全部推到地上。
墙上的洞赫然显露了出来,宋瑶冷笑了一声,回头看向刚跨进屋子的男人,指着墙道,“丘公子,你每日对着这面墙,到底是看书还是看别的?”
男人的脸和他那天在广聚轩时一样沉静,他冲宋瑶微笑,做出再无辜不过的表情,“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宋瑶竖起眉毛,“你还想抵赖,这洞以前是没有的,你搬来后便有了,我这就去把我哥嫂叫来,看你还能找出什么话来。”
她的话像被宋环夫妻两个听到了似的,因为他们的身影恰好就出现在院门处,看到她,便急急慌慌走了进来。
“小瑶,你在丘公子家里闹什么?”宋环先是板起脸来骂了她一句,紧接着又换上一副有些谄媚的笑容,转向男人,轻声道,“我妹子这个人一向直爽,没有为难您吧?”
听他这么说,宋瑶气急,“哥,他偷看我,你瞧瞧墙上这个洞,以前是没有的......”
“我也不知这面墙上有这么个洞,房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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