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嫣怎么可能不知道移宫故事。
虽然她是天启元年才入宫,并不是移宫一案的亲历者,但是无数次听人说过移宫案的具体细节,而且这些讲述者都是移宫案的亲历者甚至还是主事者,李选侍本人也几次到她宫中哭诉过皇帝在这件事上待她太苛刻。
正是有李选侍的前车之鉴,信王入继大统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把乾清宫让出来,省得遭遇李选侍同样的窘迫局面,但是这些年她又后悔当时太快把乾清宫让出来,以至于信王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因此一听刘永锡说起来移宫故事张嫣就立即反应过来,她继续一边欣赏着刘永锡的俊俏脸蛋一面问道:“小锡的意思是以退为进吗?”
刘永锡非常自信地说道:“不仅仅是以退为进那么简单,本朝不但没有皇后监国故事,甚至没有太后监国故事,几次太后秉政都是陛下年纪太轻无法秉政的缘故,但是国家存亡之际,南都那几位大人再怎么糊涂也不会贪立少主!”
刘永锡罗列了一大堆必然会遇到的实际困难,而且他指出了张皇后的最大弱点,那就是张嫣并不是皇太后,而是一个没有儿女的先朝皇后,信王入继大统又是兄终弟及,所以在崇祯朝她这位皇嫂纯粹只是起到点缀作用而已。
但是张嫣越听越觉得刘永锡肯定胸有成竹:“那小锡觉得应当说服南都诸位君子?”
刘永锡笑了起来:“根本没办法说服他们,本朝没有太后监国故事,出来支持嫣姐,而且操江诚意伯名下虽然都说是十营水师,实际我父亲真正掌握的只有操江三营和太平营,不过四千之众!”
在明代江防里面向来有“操江”、“巡江”之分,“操江”是指负责南都江防的新江口三营水师,这是提督操江的基本力量,刘孔昭对新江口水营的掌握完全不成问题。
但是巡江七营则是分囤南京上游到九江的七营水师,刘孔昭真正能掌握的只有距离南京最近的太平营,其余六营水师实际控制在上游诸位巡抚、道臣手里,刘孔昭鞭长莫及就只能保持一种听调不听宣的关系。
张嫣现在已经理解刘永锡的大致思路:“既然操江诚意伯都指望不上,更不用指望史道邻了?”
史道邻就是现任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之前刘永锡曾经说过诚意伯府与史可法是通家之好,甚至拿出了一部刘孔昭刊刻、史可法校订的星占作为依据,但是现在刘永锡自承刘孔昭都未必靠得住,史可法自然就更不靠谱。
刘永锡老老实实承认地这一点:“我们诚意伯府与史可法是通家之好没错,但是史大司马实在太方正,完全不知机变,所以万事求人不如求己,现在这支南渡义师才是日月两悬的最大依靠!”
张嫣虽然久居深宫有些不接地气,但是刘永锡一说她就全明白了:“对,万事不求人,小锡是说咱们哪怕有操江诚意伯与史大司法的全力支持,也照样驾驭不住高杰、刘清泽这些大帅吧?”
今天这一场恶战已经完全改变了张嫣对于大明诸位大帅的看法,毕竟过去诸位大帅虽然目无法度,一向按照自己的理解来执行朝廷意旨,甚至是“贼过如梳,兵过如篦”,但诸位大帅虽然有一身的毛病,但终究还是大明的经制总兵官。
但是今天刘泽清、马化豹的所作所为却让张皇后明白诸位大帅现在已经完全不把朝廷放在眼里,社稷南渡以后诸位大帅恐怕就是朝廷的心腹大腹。
刘永锡原本以为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说服张皇后,没想到她无师自通把事情完全想明白了:“还有左良玉、刘良佐,朝廷想要借重这些大帅对付流贼与建虏,恐怕是镜中花水月,还好到时候有我率三千甲士替嫣姐纵横江淮之间,自然能让诸位君子知道什么是人心所向!”
张嫣已经理解了刘永锡的一番苦心,但她还是有些疑问:“人心……这世界最难猜就是人心了!”
刘永锡却问了一个相当诛心的问题:“嫣姐,你觉得信王是什么样的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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