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军议
朱祁镇轻轻一笑,伸手将题本上手指印给揉平。
倒不是朱祁镇心中已经平静下来,而是他知道,宫中人多言杂,除非是私人空间,最好不要情绪外漏,虽然而今武英殿之中没有人,但是大门外面还有侍卫。
这些侍卫很多都是出身勋贵。
朱祁镇一边平复情绪,又叫人泡了一壶茶,轻轻的品着,心中暗道:“怎么办?”
任何情绪化的表达,对解决问题,没有任何帮助。
朱祁镇冷静下来,不得不承认一个朴素的真理。
那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将领再厉害,他们也是太宗皇帝的,不是他朱祁镇的。让朱祁镇绝对信任他们,却是不可能的。
但是朱祁镇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那就是靖难勋贵与国同休的特性,是皇权的根基,他们对大明的忠诚。是不用怀疑的。
但是面对大明军队的战斗力一直在下滑这一个现实,朱祁镇也不可能将军方留给他们做自留地。
但是该怎么做?
将这个事情打回去。
朱祁镇立即否定了。
原因很简单,而今靖难勋贵还是朝廷的支柱之一,朱祁镇满意也好,不满意也好,都要接受这样一个现实。
朱祁镇与靖难勋贵之间有了间隙,对朝廷大局是不利的。
就放在即将爆发的大战之上,即便他出手,将其中一路主将拿下来。就万事大吉了?
不,朱祁镇怀疑这仅仅是开始。
甚至因为这一年事情,在这一次征讨兀良哈之中,内耗加剧。
要知道军方的政治生态,与文官的政治生态是不一样的,蓝玉当初就与冯胜拔刀。甚至想火并。
而今虽然不是当年,但是打仗在外,阴死几个人,也是小事一件。
即便没有到这一种地步,但是彼此之间内耗,让大战尚未开战,就败了一分。
但是什么也不做,朱祁镇想要提拔一批亲信掌权,继而推进军法改革的想法,就永远不能达成了。
朱祁镇轻轻的转折茶杯,默默的思量。忽然他想起了杨溥,暗道:“杨溥如果面对这个局面该怎么办?”
随即朱祁镇想起了于谦。
杨溥对于谦的手段,刚刚开始的时候,朱祁镇还是不明白的,后来杨士奇的话,让朱祁镇慢慢揣摩出来杨溥的手段了。
他做过几次复盘,但是想来想去,也觉得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朱祁镇即便知道,也不会拒绝的。因为这对大明有好处,对朝廷有好处。
朱祁镇叹息一声,说道:“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一字一句,越来越低,几近无声。
有些事情,他并不愿意做,但是而今想来却是最好的办法了。
军权这种特殊的东西,朱祁镇注定不想也不愿意,弄得大鸣大放的夺权,也不可能弄得好像是两淮盐案一般,掀起大案。
这都对江山不利。对朱祁镇掌控天下不利。
但是而今张辅这个举动,让朱祁镇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他想要润物细无声的拿下军权,已经是不可能了。
那么既然靖难勋贵想要把持军权,那么就要承担起这个责任。既然你们这么爱立功,那么今后与瓦刺作战的主导权,朱祁镇准备让给他们。
如果,他们真的有能力。就让他们如同张辅一般高高的挂起来。
宣宗皇帝为什么将张辅从五军都督府之中摘出来,放到内阁以备顾问。决计不是想让张辅当内阁大臣的。
他们真要能打怕瓦刺,朱祁镇自然敢封七八个国公,全部按在五军都督府,将九边军镇的总兵,换上下一辈的。
慢慢来。反正朱祁镇知道时间是站在他这一边的,靖难二代都年纪大了。三代的能力比二代差太远了。
反正朱祁镇在乎的是打败瓦刺,具体是谁做这一件事情,他其实并不在意。
朱祁镇也知道,这种理想状态,也不大可能,如果他们真有能力,也不至于让大明军力弄得每况日下。
在朱祁镇想来,更有可能是与瓦刺长期战争之中,互有胜负,自然有一批人被淘汰。有一批人在战火之中成长起来。
在这样的大战之中,靖难勋贵想把持之中,全部的位置,根本是不可能的。
但是朱祁镇心中也是一个阴影的,暗道:“如果败了怎么办?”
毕竟有土木堡后车之鉴。
朱祁镇后世以为土木堡之变,都是当时英宗胡乱指挥,但是如今越发明白,这不过是大明军力,边防,等问题的总爆发。
不可能怪在英宗一个人身上。
如果再来一次这样的败仗,怎么办?
朱祁镇反复思量。却不得不承认,他如果强行插手军方,反而胜算更低。因为靖难勋贵在军中根基太深厚了,朱祁镇不想也不可能清理干净。
说不定瓦刺打过来的时候,靖难勋贵正如他斗得难分难解。朱祁镇回想他记忆之中土木堡之变的一些细节。
越发感觉,当时的英宗与靖难勋贵未必是没有矛盾。
英宗想要一场北伐的胜利,到底是为了什么?
做事的顺序很重要。
朱祁镇此刻忽然想让明军打败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败仗,正好让他有切入点。他心中哑然失笑,暗道:“我似乎是一等一的昏君,期盼自己的军队打败仗。”
只是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的荒谬。
朱祁镇平息情绪之中,稳稳当当的在张辅的奏本上批到四个字:“召五军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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