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眼下这遐想已久的逃离,大抵也只是黄粱梦一场。
手腕抵在额上,薄如纸的肌肤下青色的脉络清晰可见,半明半暗间,少年的神色松散而不再设防。
头顶的日头在悄然西行,六月的天似乎总给人长日无尽的错觉,可夜幕总会落下,美梦也总要醒来。乔淮仿佛已经看见了暮霭沉沉的天际那一抹残血一般的余晖。
怎么能逃得掉呢,笼子外只是更大的笼子罢了。且不说在这西厢里的两条腿的活人一只手便可数过来,精明如椋叔只肖瞥一眼便知少了谁。就算他们侥幸逃下了山,拖着这副病躯,他们又能走到哪里去?若他们一道回到西厢,情形只怕会更糟,他到底只是个自身难保的泥菩萨,到了那时连奚又要怎么逃出去……连奚不是他乔淮一个人的,连奚还有家人,他不想再拖累他了。
“我啊,如果可以,真想现在就看到山头覆雪,真想……做一场永远也不会结束的好梦。”
乔淮原先一直不明白活着的意义。本想着在这所剩无几的日子尽情的蹉跎,他使坏,撒泼,无理取闹,他折磨别人也折磨自己。现在的他只想枕在连奚的腿上,赖在他的怀里,如果一切都终止在这一刻该有多好。如果,如果就这样融为一体又该有多好。
在这场梦结束之前,在我挣脱这一切之前,让我牢牢记住你,可好。
宽大的手伸过来填满了空荡荡的手心,打断了少年的胡思乱想。“明明在诉说喜欢的事,手却这么凉。”
连奚低下头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呵气,乔淮揽上他的脖颈顺势跨坐在他的腿上,扳过他的下巴倾身凑了上去。鼻尖相触,额发相错,他近乎贪婪的攫取着熟悉的清冽气息,软声嗫嚅着,“那是因为,我明白这些都实现不了。我现在喜欢的,想要的,只有你了。”
“乔淮……”
“嘘……就这样抱着我,一会就好。不要……去管那边了。”他的声音低低的擦过唇畔,眼睫被泪打湿分成几簇颤巍巍的扫着,“唔嗯。”
扣在腰际的手登时收紧,身体和唇贴合的一刹那,怀中的人儿克制不住微微颤栗起来。连奚摩挲着他的背,将人儿严密的圈在怀里,有泪水滑进唇逢里,两个人都尝到了微涩的咸湿。他微微一怔,睁眼看着咫尺间洇湿了一片的温热脸庞,幽潭深处荡开一丝涟漪,随之更为深入的纠缠起来。耳边静悄悄的,只有彼此起伏而急促的呼吸,断断续续的呜咽,和囫囵逸出的轻吟。
直至尝尽那最后一丝甘与苦,连奚才慢慢的退了出来,温柔的吮吸着从眼角一路蜿蜒向下的泪痕。
“怎么抖的这么厉害。还觉得冷么?”最后一个吻映在眉边的那颗朱砂痣上,像颗永不凝结的血珠儿。
他的拥抱胜过最厚实的被衾,天为帐幕地为毡,哪里还会冷呢。
“不冷了。我觉得现在……就好像在梦里。”乔淮回味着这个吻,抿唇摇了摇头,绯红着脸半抬水汽弥漫的眼,呢喃道。
“是好梦还是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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