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都是胡乱应付三餐的,我还巴不得人能不用吃饭活着。学校有个教师小饭堂的,就在冲凉房一侧,面对着操场,笼罩在几棵大紫荆树下,像个黑乎乎的小煤矿,外面露天的黄泥地上有几个双杠,几张小木凳,绕着几片落叶,倒是有点寒碜的诗意。可节假日是没饭开的,只能自己煮。这些年轻老师都喜欢搭伙做饭,要是见到哪个没参与又没饭吃的,就招呼过来,我不想搭伙,又不好意思老被招呼,便自己煮个面条了事。一起做饭太麻烦了,跑进珠镇买个菜要大半个小时,又没有煤气,只能用电饭煲,用水、洗菜等又不方便,做顿饭花不止两个小时,吃也没地方吃,只能像群猴子一样散落在床上、桌上、凳子上吃,又没风扇,热得要死。
等吃饭的时候,大家便聊天,说这儿的蚊子飞虫蛾子特别多,讨厌死了,小胡说,蛾子是最可怕的,很毒,一定要小心,君马上说:“啊”“你不信啊,看看我这儿,就是它弄的。”小胡指了指他的手臂,只见上面爬着几条大大的“毛毛虫”,像被火烧伤的疤痕,脖子上也有几条,太恐怖了!我们都不敢相信:“它们是怎么弄的?”“飞蛾翅膀的粉有毒啊,抖在皮肤上皮肤就腐烂。我们这边特别多飞蛾,都是从窗外飞进来的。”实验楼外面就是一大片田野,他们的窗户正对着那片“诗意”的碧绿。看着他像被毁容的手臂和脖子,我们说:“幸好不是在脸上,要不破了相找不到老婆了。”小胡眯着眼呵呵笑起来,他的笑声很奇怪很好玩的,像小孩子喝水时在喉咙里玩一样,咕噜咕噜地响。
跟小胡同宿舍的是小曾、小杨和晟,还有一个小孩,据说是晟的侄子,在读一年级。这个小孩很瘦小,黑乎乎的,非常调皮,这人也真奇怪,带着个侄子来工作,多累呀。小胡说是因为他在老家太无法无天了,父母管不了,为了“拯救”他,晟就把他带出来了。现在,他成了这里所有年轻老师的侄子了,晟不在的时候,就大家来照顾他。
梅也来跟我们一起吃饭,她也是去年来的,可比我还小几个月,长得非常漂亮,高瘦,脸粉如花,眼神如梦似幻,像极了林黛玉。
饭后,小杨和小曾回来了,于是又聊了一会,谈学生,据说这里的学生不仅成绩差,还很调皮,窜,蛮,野,几乎每个班都有几个小流氓,经常会打架的,小杨说:“你看我这额头,就是给学生打的,还有腿上。”只见他额角有一个包公的“月牙”,小腿上有一只二郎神的“眼睛”,“哇,太恐怖了!”涛叫起来,原来是学生打架的时候,小杨去制止被打伤的,这个高大得像运动健将的人都被打了,实在可怕。“你放心,初中的学生比较乖,你教初中怕什么。你看小曾在初中,虽然是文文弱弱的书生,哪有人打他。”“那是因为他斯文,文质彬彬,我粗鲁,急性子,脾气很坏的!”“那也不怕,要有学生敢打你,你就找东去搞定行啦!”小杨笑道。“咦,东这么胆小,说不定还要我去帮他打架呢!”涛眯着眼睛嘻嘻笑。东是很高大,比小杨还高,可在涛的面前像只温顺的乖乖羊,我也想象不出他能打架。后我问涛,既然教育局这么重视外省老师,他们为什么要来珠镇这样的乡下学校呢,“教育局答应给我们分房呀,要不,我们才不来呢!”小胡说:“呵呵呵,都用同样的诱饵。”“那当然啦,不然谁愿意在这鬼地方忍辱负重啊!”小杨说。原来大家都是有所盼望的,只有我一无所盼,无法盼。
下午到财务室领了一沓收据和几张复写纸,明天收学费,由班主任负责。
初步定下班委、小组长和各科科代表,整理学生档案。
因怕明天手忙脚乱,把收据写好了。这些学生的名字全是“金”“银”“珠”“宝”“玉”“晶”“钗”之类,还很“艳”“翠”“红”。才37个学生,只有11个男生,我很奇怪竟然有男生学缝纫。
8月28日星期六
早上学生报到。去到我那五楼的六角形课室,里面只坐了一半人,另一半站在走廊上,他们都三三两两地乱坐,有的叽喳个不停,有的独自发呆,有的无精打采地低着头,有的茫然地“望”着空气,有几个男生在走廊里打闹,有两个则揪下花槽里勒杜鹃的叶子来玩,地上已经有一片心碎的绿魂。
我点了一次名,有两个没到。他们跟档案照片里的样子差别很大,但很快就认出来了,大多是朴素的农村孩子,女生不太活跃,有几个比较“明媚”活泼的,那是从镇上来的。男生真是两个极端,几个特别高,几个特别矮,几个特别多话,几个沉默是金。这班学生虽缺活力,但并无“打架气质”。有两个女生很怪,一个头发如秋阳下的枯草,极瘦削,老目光冷冷地审视你,你对她笑笑,她反而露出鄙视、敌对的神情。另一个则喳喳个不停,说话时嘴巴鼻子眉毛耳朵都在动,笑时则像花朵绽放到了尽头般,灿烂得五官全僵住了,脸和身材都短短的,像个娃娃,可她是我班年龄最大的,只比我小四岁。
收费花了很多时间,因怕出现□□,要把那些五十、一百元的号码一个个记录下来。很麻烦,数字又长,又怕写错,要反复复查,这钱又脏兮兮皱巴巴臭烘烘的,收完这些沾满着血和汗的的钱,身上不仅有铜臭,还有汗臭。真奇怪,为什么学费不是总务处统一收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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