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热热闹闹排宴开席,庭院里请了最红的戏班唱堂会。咿咿呀呀的说唱声,远远传到松鹤园墙内。
佛堂左侧的香烛台上,供着无名的牌位,木老夫人清早起身沐浴焚香,整日斋戒,就是为了这一刻。----
与早逝的亲生女儿说说话。
“……你那时生奕珩,也是险象环生,脸上给火烫成那样子,硬是忍着疼咬牙把他生下来了……那孩子你一直自己带在身边,不是为娘的不知道你们过得是什么日子,那时为娘不曾强行把奕珩抱养在自己身边,是因为为娘知道,那孩子是你的命,是你愿意活下去的唯一指望……”
木老夫人点燃三支清香,上下拜了两拜,祭在香案上面,手指拂过那牌位,用袖子轻轻摩挲擦拭,如呵护着珍宝。
“如今奕珩大了,自己有了主意。他在外头胡闹为娘纵了,他想娶个名声不佳的二嫁妇人,为娘也准了,……为娘是想在他身上,赎当初没能救下你的罪。为娘这辈子……永不会原谅那些害你那般受苦的人,你那铁石心肠眼里只有家族名声的父亲,为娘与他,已十载未曾谋面。……你大哥孝顺,两边讨好,两头为难,为娘都知,也只好委屈他,……奕珩的孩子是个男娃儿,生得很俊,虽不足月,又难产,家里的补汤总算没白费,如今长得白白胖胖,跟奕珩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可惜你看不见……”
木老夫人肩膀不由自主地轻颤,一行泪从老迈褶皱的腮边滑落。
“女人家生来命苦,在家,听父母兄长的,嫁了丈夫,要瞧他眼色,老了,又得顾忌儿子媳妇……为娘强撑着这口气,什么都要插手,什么都要过问,为娘不是不知道,大伙儿心里有怨言,大约也忍得够了……你若在天有灵,保佑为娘再活十年,护着奕珩的孩子平安长大,为娘这辈子,也就没什么好牵挂了……”
“你的一生,只过了二十栽,受尽苦楚折磨,皆缘情之一字。我瞧奕珩那孩子,像你!那林氏是个有福的孩子,得我们奕珩,另眼相待。两个人说不上怎么瞧对了眼,这么多年,没见奕珩待谁这样小心……他们成婚时我与你说过,只要我在,奕珩想娶谁,喜欢谁,想怎么过日子,没人能阻止……今后也是一样,但凡有我这老不死活着的一日,定不叫奕珩和他的孩子受半点委屈。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将来黄泉路上见着,锦瑟,你别怪娘……当初,实在那口口声声说爱恋你的男人意志不坚,为娘捧在手心里娇养大的女儿,给他这样欺负,为娘如何不怨?……为娘却想不到,你认清了这个人,会受不住……你疯疯癫癫大喊他名字,求我们准你去找他时,为娘的心,都碎了……锦瑟!你太痴,太傻……”
春日的风还带着凉沁沁的冷意。
卫国公手里摩挲一块白玉,倚在书房榻上,从敞开的半片窗观望今晚的月亮。
钩子般挂在天边的新月,像极了记忆中那张脸上,笑起来的弯弯的眼睛。
里面揉碎了世间最美的光华,映衬着他的影子。叫他流连得一再吻上她的眼角、眉梢,蝴蝶翅膀般轻颤的睫毛。
终于位极人臣,得意过后,更多的是空虚凄冷。
这样的好日子,却不能守着心爱的人过下去。
无可奈何接旨尚主时,他以为,人间最苦涩的滋味他已尝尽。却未料,更多的苦楚折磨等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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