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宝儿温言说话的人正是裴训,但宝儿明晃晃写在脸上的戒备疏离让打算当英雄的他感觉很受伤。号称通杀零岁以上一百岁以下女人的裴美人,从来没有被女用明显的拒人于万里之外的眼神不善地盯着,仿佛他是十恶不赦的骗子。
而裴训身边的人们也用怪异目光打量宝儿,暗自猜测这个小丫头究竟出于什么缘故居然能入裴六的法眼,让他抢在众人之前挺身而出,和气相询。
“……你说她抢了你的家传宝玉,还要打你?”听完宝儿嗑嗑绊绊的叙述,裴六笑容可掬地发问。他不露痕迹地飞快把宝儿的五官扫了一遍,嘴角笑意更深。
委屈地撇着小嘴使劲点头,宝儿用仇恨目光瞪向程沛媛。不过其实,她瞩目的重点还是那尊玉美人雕像。如此之近的距离,她发现玉像比方才在屏幕上瞧起来还要致温雅,美好得让她几乎不能顺畅呼吸。
突然,她眼前发黑,有一瞬间的头疼欲裂。但这怪异的疼痛很快就消失,好像本没发生过。
宝儿一眼也没有看莫仲懿。以她的年纪和简单的人生经历,她刚才没有拔腿逃跑而是选择留下,已经很有勇气了。
既然亲眼目睹亲耳听见的事实已经无情掀开了覆在过往种种之上的黑幕,尽管她此时正饱受锥心之痛,却艰难又勇敢地全盘接受下来。她这样单纯简单的孩子,爱时必全心全意去爱,若要恨了,自然也会全心全意去恨。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程沛媛身上,因为发话的人是裴六。哪怕他只是今天酒会的客人,但他是裴训,上京裴氏嫡脉第四代最杰出的晚辈,决定星辉集团是否能与神秘的mr.y建立合作关系的秦家最尊贵最重要的来宾,既然他开了口,身为主人的莫仲懿或者秦世熙都不能当做没听见。
秦世熙淡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婶,良好的教养使然,她眼中没有流露出不悦情绪。可是深知秦世熙的秦家人却都知道,这位热衷于收藏变石的大小姐,就像这种会变色的石头一样有着双面情。和暖如春风、酷寒如严冬,都是她。
再加上秦老爷子沉的表情,秦二夫人牛美薇只能硬着头皮对程沛媛用近乎于喝斥的口吻训道:“沛媛,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穷疯了去贪图小姑娘的小物件?我哥给你买的贵重首饰还少吗?”
程沛媛叫起了撞天屈,天地良心,她是真的没拿那块黄不溜秋雕工差得要死的破玉。“美薇,你说我至于么?!你哥哥对我好得不得了,别说那块破玉,我家里什么好东西没有?”一指宝儿,她咬牙切齿地说,“这丫头赶着投胎一样疯跑,差点把我撞得摔一跤。我只想给她个教训才扯下她脖子上那块破玉随手一扔,我真没拿……”
听到这里,大多数秦家人的脸色都不对劲,尤其是秦老爷子和秦家老大。秦老太太从来都偏心孙子,倒是没给程沛媛白眼儿,但到底也皱起眉毛不开心。秦家三房基本上都是事不关己的看戏表情,而秦家二房则瞪着程沛媛满脸的恨铁不成钢。牛家这门亲戚,委实是让秦家人又爱又恨。至于别的客人,自然是神色各异,取笑的同情的态度暧昧的都有。
大家伙儿这么明显的神态,程沛媛还要瞧不出来她可真就成了睁眼瞎。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身边牛总又用要杀人的目光使劲剜着她。她在心里委屈地想,不是你们说对海天园的人不用客气么。
“没有,水池里本就没找到我的玉!”宝儿悲愤交加,跳脚大喊,一门心思怎么吵闹怎么来。她愤愤然隔着玉美人雕像指着程沛媛,大声尖叫,“肯定是你把我的玉藏起来了!那也是羊脂白玉,是老物件儿是古董……”
没记错吧,不管了,宝儿继续嚷嚷:“那是我家传了好多代的宝贝,是我的心肝宝贝!”她突然涕泪横流,却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她的脑袋在方才的突然剧痛之后,隔了没多久就像正在被铁锤用力击打快要裂开似的,又疼得厉害。
在玉像旁边待的时间越长,这种剧痛感觉就越清晰。宝儿下意识用双手抱着头轻轻摇晃,原本因愤怒而导致的通红脸颊在数秒钟内就转化为青白。她的模样似乎在表明拒绝接受程沛媛的辩解,这样的悲愤交加、伤心欲绝,倒是让不少看戏的宾客心生同情。
第一位因宝儿喊“阿姨”而喷笑的那位先生,方才一直紧跟着宝儿也挤进了人群。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我说老牛,欺负小姑娘算什么本事?你对海道不满,直接找他对上,别老是拿海天园的员工撒气……”
牛总一看说话之人,鼻子朝天哼哼了两声,居然没有还嘴,扭脸对程沛媛咬牙切齿地说:“给她!”程沛媛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是真没拿啊!于是又重复说扔了的那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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