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那或许便是今日给自己的,小弟子起身往那边凑了凑,正想表示下自己的存在,却看谢语栖拿了药径自服下,而屋内四处扔了许多染血的纸和布团。
小弟子随手捡了一张纸,上面涂画着一些药方,字迹清隽如行云流水,甚是好看。
他又在纸堆里见了一些,上面依旧是药方,可字迹却开始凌乱起来,到后面几张甚至都看不出写了什么。
地上染着血的布团就更是触目惊心了。
他即便是意识模糊的时候,也依稀记得,那两个行尸弟子时而会挣开封印起来闹腾,怕是为了安抚他们,谢语栖又拿血来喂。
小弟子皱眉尝试着开口道:“谢,你姆事吧?”
谢语栖咳了几声,低声道:“没事。”
“那,药……”
谢语栖以为他在问平日吃药的事,抬手在桌上摸了一番,期间还打翻了几个药瓶。
他颤抖着摸索了好一阵才将一个药瓶扔了过去:“你自己吃吧……”
小弟子看了看手中的药瓶,默默的倒出一颗吃了,顿了顿又道:“你吃,药是,啥么?”
过了许久都不见回答,小弟子不禁伸手挥了挥眼前的烟云,只看那白衣人无力的靠在桌边,整个人都似陷进了椅子里。
小弟子试探x_i,ng的发出了些咿咿呀呀的呼唤,然后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又过了半晌,那白衣人才轻叹了一声,不着调的问了一句:“你说,一个杀人无数,声名狼藉的人,死后会下地狱么?”
“?”
谢语栖道:“我若就此死了,会去无间地狱的吧?”
小弟子微微愣了一下,想了会儿才捡了几个自己能表述清晰的词说:“他人,不知。少侠,不会。是好人。”
“好人……”谢语栖喃喃着这个词,嘴角的笑意微微泛苦,不住的摇了摇头。
手下亡魂数之不尽,纵是身死犹不得恕,入阿鼻地狱,遭永世之苦方得归寂,这样的我,又如何得恕?
第7章 访客
这几日范宗内毒疫兹扰,闹得手足无措,有风声外漏,景阳城内也少不得人心惶惶。
范卿玄那一日离开静室后,原本是打算翌日再去,却不料后院封印松动,中毒弟子燥乱不断,不得不抽身前去查看坐镇。
待到一切处理妥当,已是七日之后,范卿玄打发走了瑶光尊后,便往兰亭阁的方向走去。
前去听晨课的弟子三三两两的走在路上,不少弟子都在议论,说宗门来了个隐士高人,悬壶济世,妙手神医,不必再惶惶不可终日,此人实乃华佗转世,为救黎明苍生而来云云。
这些话听在阳珏耳中就很不是滋味了,同是在医道上钻研多年的人,就这么被比了下去,若说毫无情绪,那是虚伪。更何况此言吹的天花乱坠,实在不忍耳闻。
他心里堵着口气,心里恨的牙痒痒,一脚迈出后院打算去静室瞧个究竟。
刚绕过院子就遇上了范卿玄,阳珏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他忙扶着一棵白杨站稳道:“范宗主。”
范卿玄点点头。
阳珏笑了笑道:“范宗主忙完了?”
“嗯。”
阳珏双眼滴溜溜的四处转,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有时候觉得就像一双明镜,能照出自己心里的想法,凌厉的可怕。有时候又如一汪深潭,看不出喜怒,难料其意。
他正想着还说什么,范卿玄反而先道:“阳先生要去静室?”
被一语道破想法,阳珏条件反s,he的摇头否认:“我就随处走走,老待在屋子里解毒,容易走牛角尖。”嘴上说着,心里顺道也鄙视了一番谢语栖,只差没明面儿上摆着说:看那姓谢的可不就闷在静室七天不出来了,也没什么能耐。
末了阳珏道:“我再去后院看看,日头渐渐烈了,想着或许会有些新发现……”
范卿玄点头:“辛苦先生了。”
阳珏顿了一下,转身道:“宗主若是无事不如也一起去看看?”
“不了,你去吧。”
阳珏讪讪闭嘴,正想着再劝劝,然而抬头对上他那一双冷峻的眼眸后,登时没了思绪,只得堆上笑脸抱拳告退,往后院走,避开了范卿玄的视线就闪身躲进墙后。
待到院外范卿玄的脚步声渐远,他才微微侧头往外窥视了一眼,见没了人后才轻手轻脚的钻了出来。
兰亭阁后的静室内,云烟缭绕,充盈着药材的味道,清香中夹杂着些苦涩,虽然刺鼻却能平心静气。
然而屋内却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内里气息虚浮,血气郁结更有几分气数将近的味道。
谢语栖颤抖的摸向桌上的药瓶,却哗啦啦的碰倒了一片。
他的状况似乎并不好,脸色苍白如纸,喉头似有刀绞,半句话也说不出口。
额上渗出的冷汗滴滴滑落,呼吸乱毫无章法,胸腔窒息痛苦难耐,扯乱的领口下露出脖颈,上面隐约能见灰褐色的斑块,赫然便如那些中毒的弟子般。
范卿玄刚要敲门就听到屋内传来呯呤嗙啷一阵响,伴随着一声模糊的惊叫,接踵而至的似乎有什么摔倒在地。
他来不及细想,猛的一脚踹开石室的门,就见谢语栖跌坐在地上,周围摔碎了一堆瓶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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