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了刷着红漆的院子,绕过整齐低矮的尼姑宿舍,绕过金碧辉煌的大殿后的那个小木门——就能看到另一个世界。
满目都是四月的绿草,高高的,快有人那么齐。远处是稀稀落落的耕牛和稻田,水塘就一块一块地密布在这其间。
武汉签过仙鹤的手,道:“小心别踩到水里去了。”
他们从城郊彻底走到了周边农村地区。一切都有些那么不真实,稻草人、麻雀、还有田边向他们点了点头的老农,他穿得就好像剑三里的n——武汉想到云嘉,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
“笑什么?”仙鹤在他身后低低地问。
“没事,你看,到了。”
他们在高大的古木前站定。它盘错节,枝条虬劲,深深地延伸到澴水河里去,澴水河那么脏,政府投资了多少钱多少年进去也没能治理好,它却甘之如饴;那树皮皱得就像是老人的脸,上去却光溜溜的,是无数个年头旅人的憩息、孩子的玩耍的触造成的;然而,它却一点也不高大。它低低地长着,安陆任何一株银杏都要比它参天凌云——这明明,也是所有树的梦想……
武汉凝视着它。谁也看不出它比所有这些人都要老,老得也许都说不出话来了,老得没有人知道它就是大槐树,却依然是这座小城市真正的灵魂所在。在这里,人们不自觉地会有着“槐荫”意识,虽然从语文的角度来说这是个错误的词语,应当是“槐”才对;他们有槐荫大道,槐荫酒楼,作协的刊物(虽然没人买)叫做槐荫文学,连市论坛都叫做槐荫论坛……
仙鹤轻声道:“叫她下来吗?”
武汉把手指举到嘴边,轻轻地摇了摇头,道:“嘘。”然后拉着他,转身蹲到大叔的另一个更隐蔽的角落下面去:“我们先听听。”
阿七每次不开心的时候,就喜欢跑回这里,爬到树上去,像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一样生闷气,同时,拼命文艺,大大地抒情,表达所有她平时掩盖在不良少女皮下的文艺真相。
比如,现在武汉和仙鹤蹲得低低的,只听到密密的树丛间,她先叹了口气。
这一声长叹叹得无限忧郁婉转,低回缠绵,叹得他们**皮疙瘩骤起。
“我怎么办呢?老槐树,老槐树,”她忧郁地念着,活像在演舞台剧似的:“我一点儿也不想回去。回到哪里去呢?家,家就是回不去的地方。”
仙鹤低声说:“她在写qq空间吗?”
“……我觉得好难过。我在这里天天呆着,看着云从我头顶上飘过,慢慢的,鸟也少了,只有飞机越来越多。我在留恋什么呢?其实,我很早很早就知道,我等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老槐树,老槐树,”她又叹了一口气,咏叹调般地念着:“我总是对你这么说,可是我还没有离开。你总是听我这么说,总是听,总是听。可是我,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捧着一袋桃子就逃来这里的小姑娘了。”
武汉拼命掐着自己才没有笑出来,他勉勉强强地对仙鹤耳语:“qq空间很萌的……你不要黑它……”
仙鹤瞪了他一眼,可也是忍笑忍得四肢抽搐得模样:“小姑娘……”他努力掐着自己说,“她当时不是就已经几千岁了吗……”
“……我总觉得,只要在这里长长久久地呆下去,总有一天会等到我想要的……阿织说,女人最擅长的,就是等待。”她絮絮叨叨地说,“可是,可是我在等什么呢?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要回去面对那一群没有灵魂的家伙的话,我真的会好难受……你说对不对?是不是怪我太傻?嗯……你总是这样……其实我也知道,怪我此生太热血,把爱当成摇滚乐……”
武汉终于彻底忍不住了,拉着仙鹤骤然站起来跑了出去,一直跑到远方对面的田埂上,再对视一眼,转头面向大槐树,不由自主地,同时蹲下身体,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仙鹤捂着肚子,觉得自己的眼泪都要笑出来了,他艰难地指着大槐树,抽搐地说:“我以前怎么从来没意识到她可以去给最小说投稿……”
武汉也笑得无比难看:“我靠你莫遭丕别个!别个还是作协的会员!知道不!槐荫文学还登了她写的小诗的!致大槐树!啊哈哈哈哈哈哈……”
正在他们彼此敞开心扉,笑得一塌糊涂的时候,只听哗啦一声,一眨眼的工夫,大槐树上跳下来一个人影,不是阿七又是谁?她远远地一眼就看到了他们,立刻往这个方向走来,再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哼”了一声,转头换了个方向重新走开。
“我靠她这么快就下定决心了?”武汉惊奇道,“我还以为我们要听几个小时的抒情诗朗诵咧……”
“快个屁,”仙鹤毫无顾忌地说着脏话,双臂一抱,道:“她肯定已经在树上呆了好几个小时了,是我们出发的晚了……”他赶紧把武汉一拉,“快跟上跟上!”
武汉嘿嘿一笑,看着仙鹤此时表情丰富兴高采烈(或者说幸灾乐祸)的面容,以及他完全不在意形象的种种表现,实在是在内心赞叹自己,把他带来这个乡下又走一回,实在是太对了。
武汉第一次见到阿七的时候,就是在这个大槐树上。
那是东汉末年的一个冬天,那一年的雪比以往来得更晚一些,那一夜皇帝登上九重宝塔看流星洒踏,那一世流不尽二十年英雄血……好吧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武汉当时顶着个傻傻的大毡帽,带着雪娃娃般眉间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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