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到用了十年工夫,还是只有借助幻象虚境才会说话,你说,这个人笨不笨?”
少年偏着头,作势想了想,“笨不笨,我是说不上来,我只知道一件事,”少年露出一丝浅笑,喜悦中掩着三分羞涩,似有一朵纯白色的幽昙悄然在他唇边绽放,“那个人,也害怕会错过了你。”
山鬼谣双目注视他良久,神色峭然的面上渐渐动容,如霜融冰消,腊尽春回,会心一笑道,“看来,他倒还没有笨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两人一时静默以对,久别重逢的欢喜之情一丝一丝地从四肢百骸中渗出,漫上眉间心头,均觉得情意相通的滋味如此美妙,实是胜过千言万语。少年时的全心相待,离别后的相思难寄,至今日今时方得圆满。
弋痕夕望着他脸上缠绕的绷带,忆及对方亲身为自己挡下零煞的情形,又是感动,又是心疼,不知说什么好,暗道,我一见他,就把准备了那么久的话全给忘了,唉,大谣说我嘴笨,还真没有说错。
几句话在嘴边来来回回酝酿许久,弋痕夕终究还是干巴巴地问道,“你脸上的伤……可以给我瞧瞧么?”
山鬼谣戏谑道,“给你瞧了,你就是我的人了。”
少年嗤了一声,伸手将他覆面的绷带轻缓解开,一圈一圈,虽知时过境迁,伤口早已结疤,十指动作仍是轻柔得不可思议。
历经了十载磨砺,昧谷的凄风苦雨并未摧垮山鬼谣,他的面容依然英气坚毅,只是没了少年时的神采焕然,多了几分风霜岁月的痕迹,更见沉稳气度。然而在如此英俊的脸上,蜿蜒着一道可怖的暗红色疤痕,长约五寸,横亘整个面部,似利物生生割出的裂口,观之怵目,足以想见受伤之时景象何等惊心动魄。
少年低声道,“大谣,对不住……是我连累你。”
山鬼谣微笑道,“我早说过,自从遇见你,哪天没有在吃亏。”他眼中闪过狡黠光芒,换作一副怅然落寞的神情,嗟叹道,“伤成这么个丑怪模样,断然是没有哪个姑娘家肯跟我了,你又不肯把孙女嫁给我,唉,眼看下半辈子是没有着落咯。”
弋痕夕心中既感且佩,那日若非自己擅闯昧谷,山鬼谣何至于落下此伤,他却丝毫不迁怪自己,男儿豁达胸襟可见一斑。又见他这么装模作样,犹在拐弯抹角地安慰自己,容色稍霁,嘴角忍不住已微微扬起,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勇气,双手轻捧他的脸庞,低下头,嘴唇在那道狰狞的疤上轻轻一触。
山鬼谣尚未作何反应,少年先自面红耳赤,乱了阵脚,双手急急忙忙地要缩回,却被对方一把攥住,抽也抽不出来,一时无措地望着山鬼谣,心里怦怦乱跳。
“难怪要将我拖到这幻境里来,原来有此妙处,士别三日,到底还是令我刮目相看。木痕,待会出去了,你该不会翻脸不认账吧。”
“山鬼谣,你,你先放开我的手。”
“你这招术妙得很,叫什么?”
“玄惑归心。”
“‘归心’,”山鬼谣细细品味这二字,望着少年羞红的双颊,笑道,“这是你所有侠岚术里,我最喜欢的一个。”
☆、卅六、石州引
——回首经年,杳杳音尘都绝。欲知方寸,共有几许新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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