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定真。”
说话间那间屋子里走出了人,正是那和尚。绾云一见他,心里就仿佛踹了个兔子一样,脸色绯红,不自觉扭开了脸。
“施主可好些了?”那和尚一开口,如同缓缓流动的潭水,温和有力。
绾云低头道:“好啦。多些师父相救。”话虽如此说,他却又咳嗽起来。
“既是如此,还是回去歇着吧。定真,送施主回房去吧。”
绾云看着他要走,便扯着他袖子说道:“如今我身无分文,做不得施主了。师父肯收留我,还要多谢师父。等病好了,就在此间做些活计来报答师父。”
那和尚轻轻一笑,说道:“因缘际会,皆系惠赐。粥饭茅庐,不过借此维持这皮囊,终究还是要还给这俗世的。”说罢转身看着绾云说道:“更不必谢我,此间施主来去自由,只需随你本心便好。——若无心病所累,想来这病也可好的快些。”
绾云放开了他,也无法搭腔——他实是听不懂这和尚在说些什么,大概是要他好好养病罢。可是明明是关心的话,听起来绾云却如同有冷水从心头流过,缓缓的将他那一点涨水一般的情愫消退下去。
“姐姐,咱们走吧。”定真在一旁瞪着眼睛看了许久,插口道。
“嗳,走吧。”绾云看了一眼已走远的和尚,心里嗔怨。怎一句话不说就走了呢。
定真在前头蹦蹦跳跳的,绾云在后头跟着,开口到:“那和尚是你师父么?”
“他是我师兄!”
“那他也有法名,唤作什么?”
“定慧。”
“这间庙住几人,只有你们俩个不成?”
“是啊,只有两个人。”
说话间绾云已进了屋,向榻上一倚,笑眯眯说道:“好孩子,你和我说说话,好不好?不然这里鸦没鹊静的,岂不是要闷死了我!”
“可是师兄叫你歇着。”
“他说随我的。”绾云招手叫他,“我且问你,你们平时都吃些什么,如何过活?”
“师兄在这房后头种了菜,每日他出去化缘……换盐米,嗯……”定真挠挠头,“过活简单得很,我们二人也吃不了多少。”
绾云寻思起来,只觉得这里如何都好,唯独吃食未免太难为了他。打今儿起要吃素了么?不,连素也不能算,这饭食是白水煮了粮食,那菜必定是盐水蘸了青菜,连点油星儿也不能见了。想起原先楼里的鱼肉荤腥,绾云咬着嘴唇,咽了咽口水,说道:“好孩子,我饿了,有吃的么?”
“有啊,我给你端去!”话音未落定真已跑出屋去。片刻后端来一只大碗,一个粗碟,一双木筷。
绾云向那碗碟里看了一看,心里暗暗打跌。那粥确是米熬的,可这菜——这破烂的菜叶老梗,是给人吃的么?
“吃啊,你不是饿了么?”定真给他端着碗,奇怪的看着绾云的表情。吃饭是好事啊,怎么这个姐姐一脸痛苦的神色。
“嗳。”绾云勉强笑了一笑,接过碗来吃。他心里早已预料到了这东西难吃的很,吃起来便也没觉得如何难以下咽,毕竟米还是细粮,无奈那菜实在粗糙,挟了两回便不吃了。
吃过了饭定真要去做功课,留绾云一人在这房里呆着。这里实在安静,除了几声鸟雀声,他简直能清清楚楚听见佛堂里的木鱼与诵经声,像没隔着墙似的。
绾云饭后困倦,又无人相伴,本打算睡下了,可又怕积食,便打起精神来听他们念经。
“……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绾云一字也不能懂,只觉定慧的声音宁静温和,随风散在这世外桃源中,使人如入仙境。这世上仿佛再无俗事缠绕,今日是这样,明日亦如今日,安静平和,直到老死。
绾云看着屋外的山景,心里空旷开阔得很。忽地又看见那未收走的碗碟,绾云又愁了起来,此刻纵然是意态平和,但是若这一辈子都是如此,难道不闷么?
闷是一定要的。连日下来连个人声都没有,绾云自觉的身上要长起草来了。他自小在隐仙阁里长大的,过惯了那声色犬马的生活,这里天一黑就歇下,自在房里闷坐,天一亮就要吃早饭,往往他还在熟睡不起。吃食便不说,那和尚还对他不理不睬的,一开口便是些怪话,叫人听也听不懂。
这一日,好容易绾云渐渐惯了这早睡早起的习惯,早早起来,在院子里碰见了定慧。
绾云一见他就有些怕,怕了却又想亲近,心里忐忐忑忑,每次一见他连话也说不利索。
定慧几次下来见他如此,也渐渐的明白了,就逐渐收了那些晦涩难懂的话,可他一人在这山中生长了这么久,相亲相爱的伦常生活从来没过过,只晓得万事不挂心,平常的话一日也说不上三句,因此也不知与他说些什么,在绾云看来,固然冷淡。说起来这庙的渊源,竟是前朝的一个官宦,做着做着大官,忽然看破红尘,一夜之间遣散了妻儿家人,散了家财建了这破庙,原是只为他一人住的,后来因缘巧合,这破庙逐渐传承下来。
当初所谓出家,那官宦也不过带来几本佛经,且他在此不为成佛不为行善,只求解脱于红尘,无牵无挂。说起来这出家,倒像归隐。如此历经百十年,这里的和尚俱都如此,连求佛问仙都不挂心,还能有什么能扰了他们。
此时晨光暧暧,定慧一人坐在院子里洗衣衫,回过头来向绾云问候道:“云儿,早。”
云儿是绾云叫他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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